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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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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身为厨子,最是重视味道的西歧,这才头一回明白,原来恐惧,也是有味道的。 不识血泪的风儿吹来,将子问眼前这几场有若亲临的幻觉吹尽散尽,回过神来的子问深深喘了口气,试着想要摆脱方才的一切,偏偏方才据在她眼中的鬼后,却像条朝她爬行而来的狡蛇,婉蜒盘缠在她的心中,怎么也不肯离去。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身为鬼后座前的六部众,他们原本的使命,应是在座前不计一切代价保护鬼后,可她却从来没听神界之神说过,鬼后一开始是如何挑选上了他们,而他们,数百年来又是为何对鬼后如此忠心耿耿? 在今日之前,她从没想过要去怀疑,那些住在这座山庄里,每一只已经遭逢过死劫的鬼类,他们在死后是否过得远比生前时还要来得好,或者这是否是出白他们的自愿?因为这座庄里的鬼类们,就像人间知足的百姓一样,平淡且甘心地过着眼下的日子,不计较胸膛里的那颗心是否已死不再跳动了,但现下……她却什么都不敢肯定了。 以往她总以为,会留在鬼界之鬼,除了身不由己者之外,留在那儿的,若不是求仁得仁,就是志向本就在此。只是对法王他们来说,这真的是他们所想要的日子吗?不明不白地遭由他人干扰了他们原本的人生,在死后一径地为鬼后为鬼界效力,不去想念犹在人世时的一切,不去投胎回到人间过着另一段新的人生……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方才她所见的那些,并不是她的错觉或是她的想像,那是他们的过去,因为在以往之时,她不就是这般瞧过每个人的过去,也这般瞧过膝玉想要深深埋藏的痛苦记忆吗? 只是,法王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吗? 不……他们应当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才对,因他们若早就知情,那么渴望生命与不舍人间的他们,还会在死后甘心为鬼后效力吗? 挥之不去的那一张森冷笑颜,有若不肯散去的冤魂,浮浮沉沉地飘映在墙角边,鬼后面上令她不寒而栗的笑意,仿佛正无声对她说着…… 不过是个手段罢了。无止境的寒意爬窜至她的四肢百骸,将她紧紧缚住,忽然间一具高壮的身影遮去了廊上映在她面容上的烛光,令她的面前一暗。 “子问?”满手捧着自厨房里偷偷摸来的糕点,广目弯着身子,好不担心地瞧着她苍白的脸蛋,“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我……”她眨眨眼,怔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一张关心她的面孔,好半天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拿去。”趁她仍在发呆时,同样也跑去厨房偷东西的法王,快手快脚地将用油纸装着的桂花糕塞进她的衣袖里,面上的表情似是有些不满广目居然偷得比他还要多。 看着法王总是别扭不老实的坏德行,与高头大马却心软善良的广目,子问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都遭困在喉际,她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他们鬼后那抹仍留存在她心坎上的影子,也不忍出声去破坏眼前这份似家人般的小小幸福,可是…… 沉沦的情绪,始终都抽拉不回来,在她仍是日不转睛地看着他俩时,眼尖的法王在瞧见了她身上的夜露之后,忙不迭地伸手推着她。 “你就早点去歇着吧,别再等大师兄了,那位仁兄没啥值得你烦恼的——”发挥唠叨本性的他才念她念了一半,骤感下对地突然顿住,“我们脸上有什么吗?”她干嘛两眼发直? “是因为今晚吃太饱吗?”广目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也只想到这个答案。 “不懂事就闭上嘴。”法王一掌熟练地招呼在广目的头顶上,然后板着一张脸直瞪向闷葫芦性格的她,“你若不是哪儿又不适了,就是有什么事又在暗地里瞒着我们了,哪,你自个儿捡一捡,看你是要承认哪一样。” 她只是……替温柔善意的他们,被迫遭逢了种种命运,感到不值而已。不想大老远绕路走山庄正门,近来已经很习惯攀墙回家的滕玉,翻身跃墙而过,两脚方落地,远远的就瞧见子问不语地一手掩着脸站在院中,而围绕在她身旁的法王与广目,则像是一头雾水地想要求解。 “我先声明,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吃我们的豆腐,我们都是被迫的。”在滕玉一步步朝他们走来时,觉得有必要自清的法王,告饶地抬高两掌以示清白。 “委屈你们了。”没把心思放太多在他们身上的滕玉,两眼专注地滑过子问的面容。 “那还用说?”遭到忽略的法王没好气地哼了哼,识相地拖着还赖在原地的广目,“走啦,再留在这儿,是又想回去洗眼睛吗?”不让子问继续留在院里空站,滕玉牵起她的手,边领着她往客房走,边多心地瞧着她那若有所思的脸庞。 他也不拆穿,“气色怎这么差?”每日都在这庄里不出大门一步的她,按理,应当是没什么人与事有机会让她心事重重呀,怎么她又摆出这副让他想多了会头疼的德行? “只是累了而已。”子问连忙振作起精神,免得他又要在这事旁敲侧击上好半天。“手边的公事都办完了?”通常被他虚晃几招探了探后,她再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也都被驾轻就熟的他给探出来了。 “嗯,大致上。”他再狐疑地多看她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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