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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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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人知道聂青翼天生就爱浇花洒水的举动原因为何,更没有人知道他那过于鸡婆的爱心是哪来的,在所有人看在他练染出来的丝纱一批比一批价值连城后,也没有人再想去细究他那种种令人摸不透的爱心和鸡婆的举动了。 只是现在他身边多了一个花朵般的美人儿未婚娇妻,身为他的朋友,步千岁并不为他指来了个美娇娘而感到开心,反而是对那个女人的未来感到担心。就不知聂青翼会不会也把她当成花儿来浇?并且常塞给她那些他自以为很需要的种种关怀。嫁给这种男人,是福,也是祸。 聂青翼弹弹手指,把他的心神唤回来。“如果私事说完了,现在可以谈谈公事了吗?” “你在秋末之前染出了几种丝纱?”生意做得非常精的步千岁顿时商人的本色尽现,公事公办地与他讨论了起来。“你最好是先跟我报个数,这样我也好早点决定今年要批多少货给宫中的织造府。” “百来种。”聂青翼大略地给了他一个数。“今年我从不少从没用过的花身上,练出了数种新的染料,因此在整体的货数上,今年新添了数种新式的色泽。” “很好,那么今年你的这批货就由我紫冠府全面买断。”计算出商机的步千岁,立刻把这个能够获利的机会,全都揽至他的手中。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今年你要多给我一成的利益。” 聂青翼赶忙在这个超级商人把生意敲定前,先确保他也能获得的利益。 步千岁笑眯眯地搭着他的肩头,“青翼,咱们是好友吧?” “在商言商,就算是你,我也要把账算得明明白白。” 聂青翼也对他笑得很虚伪。“即使咱们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也别指望我会给你捞个什么油水,我会要你把该给的每一份子儿都给我吐出来。” “啧。”捞不到好处的步千岁,不禁再次为聂青翼那说变脸就变脸的性格而感到丧气。 这个老友,所有人在初次与他相见时,总会犯了个错误,以为他只是个天生就少根筋,对人没什么威胁性的练染师,根本就不远什么生意经,还认为他迟早会把聂府的祖业给败光。可是在与他相处过后,众人才发现他是个可以在嘴边挂着傻笑、做出没什么大脑的事,但在下一刻,他又变成了市侩又小奸小恶的男人,为了自身的利益,无论是什么人,他也要一分一毫的算得清清楚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个超级没常识的园丁。 即使是百花萧条的撷秋,他仍是辛勤地为花儿们灌溉;大雪天的,他日日都跑去浇花浇树浇盆栽,也不怕那些无辜的植物因他那多余的爱心而被冻成冰雕。但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却培育出许多不同品种的异花。 经由他一手栽培的花朵,无论任何品种,季季都绽放,而那夺人炫目的色彩,更是连皇宫御院里也培养不出来的。经由他的手,那些花儿淬染出来供作染纱原料的花汁,珍贵得有如黄金一般,即使一桶千金,抢破头想买的也大有人在,令人真不知该说他养花浇水的举动是鸡婆没大脑呢?还是他的心机太深太聪明了? “要不要看看我最新练染成功的丝纱?”聂青翼在他仍在思考时,伸出手向他邀请,“今天的冬阳不错,我将它们拿出来晒了。” “先看看货也好。”步千岁也觉得先看完货,他才好决定今年该标什么价钱比较妥当。 步出聂府,在聂府府后那占地数百亩,用来植花淬染的花圃,在北风的吹拂下,老远就飘来了数不清的异香,让还没有走到花圃的步千岁,再一次诚实地说出他藏在心底已久的看法。 “这些不要脸的花……”步千岁丝毫不掩饰他那张恶毒的嘴。“果然是一人种一款,什么人就种什么花。” 种的人和花都一样的搞不清楚季节状况。 “嘴巴给我小心点。”聂青翼朝他亮出了一只拳头。 聪明的步千岁马上见风转舵,“我是在说奇人种异花。” 顺着花圃小道,穿过各色花朵所造成的曲花幽径才能抵达的练染房,抬首远望,远远的就看到那些在风中翻飞,在冬日暖阳下待晒的丝纱。但仔细评估货物价值的步千岁,在这里除了看到那丝丝缕缕比什么都珍贵的丝纱外,还看到了另一个像在玩躲猫猫般躲了聂青翼好一阵子的绛棠。 他以肘撞了撞身旁的聂青翼朝他提醒,“那个不是你病了好些天的未婚妻吗?” 聂青翼转首看去,在一片缤纷的色彩中见着了那个一身白净丝裳,面容单薄干净、眉目如画,嘴边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小巧笑靥,正在欣赏他所染的丝纱的绛棠。 他脑际里的思考在瞬间全然抽空,只徒留她那抹看似轻浅,却又深深印烙在他心中的笑意。 他很想掏取她的笑颜,让它恒久地停留在他的掌心里,只为他徐徐舒放。 在数百上千的竹棚所搭的晒架下,绛棠的指尖恋恋地拂过风中每一串飘荡的丝纱,和轻柔质感,一一从她的指梢间流泄而过,绛红、绛紫、杏黄、金黄的色纱,交织出一幅向晚天边的霞彩;翠蓝、藏青、湖绿、墨绿,勾勒出一幅远山近水蓊翠的绿景;缥、皂、紫、韶、缙,构成了一座锦簇绩纷的花城。 即使在这个深雪所封的隆冬、时分,聂青翼的一双巧手,也能让春日提早降临。他对花儿的深情厚意,不只在它们盛绽之时,更在它们花凋令人惋惜之后尽现。 花的美、花的好处,他全都保留了下来,为花儿营造了一个能够永恒瑰丽的世界,不让它们只能在匆匆绽放后,成为一幕令人只能回想的陈旧片景。 丁香、玫瑰、相思树等香味悄悄渗进空气里,随着串串丝纱摆荡飘动,绛棠深深吸嗅着如此难得的百种花朵混淆的芳香,暖暖的冬阳晒在她的脸颊上,令她忍不住闭上眼舒适地体会聚合在她四处的百香和融融日光,感觉自己向来冰冷的身子逐渐暖和了起来,仿佛就要融化在这片聂青翼所营造出来的冬日里。 “别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步干岁在聂青翼忍不住想走上前接近佳人时,忙在他耳边提醒,“即使你的手再痒,也把它忍下来。” 眼中只有绛棠的聂青翼推开他,直直地朝绛棠走去,并且放轻了脚步,怕会惊扰了眼前的这幅美景,也怕再次把这个美人吓得掩吐欲逃。 “你今日看来好多了。”他站在与她甚近的距离轻声的放口,就看到原陶醉在斑澜色纱中的绛棠急急旋过身,张大了一双水眸有些恐惧地看着他。 “嗯。”绛棠缓慢地朝他颔首,想要试着不露痕迹地离这个老是带给她水祸的男人远一点,并且强撑着脸色,不要让被他吓得花容失色的表情流露出来。 “我听娘说,你是个织锦娘。”他更朝她踱近步伐,偏首笑问:“有看喜欢的丝纱吗?” 望着他脸上那份无害的笑意,以及他身边没半个能够再泼她水的工具,让绛棠忍不住悄悄地放下了对他的戒心。 “太多了。”她笑靥如花地抚着架上垂坠而下的丝纱,“这些颜色,每个都那么令人爱不释手。” 为了她的笑意,聂青翼二话不说地将棚架上的各色丝纱取下,将数束已漂洗过并晒好的丝纱递至她的掌心里,在她的指间缠绕着。 绛棠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的举动,“你在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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