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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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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滔乐得当媒人,找了舒河一搭一唱地在风淮的耳边不停游说,不过多久,为了公事而疲惫不已的风淮,就被他们两人给灌下了一盅又一盅的劝婚酒,随后当阿爹在律滔的示意下亲自向他提出此事时,那个表面上看来无丝毫醉意,仍是一脸清醒的风淮,当下并没有反对,并含糊地点了点头。 在那景况下,任何人都会以为他的举动即是代表着应允。打铁还需趁热,阿爹隔日就在朝上向圣上奏禀此事,圣上也乐见其成地当下同意了这件婚事,赐婚的圣谕甚至是立即拨下,可那一日,他却因宿醉和染了风寒而告病未上朝听旨……等待出阁的日子一日过一日,却迟迟不见风淮上门来商讨婚期,逐渐的,她等待的心情从满心欣喜变成了惶然不解,周遭等着喝喜酒的亲朋好友,也由欢喜攀上皇亲的热络,演变成讥笑她的自作多情,就连圣上也对此事颇有微词。 难堪的流言蜚语使得她开始不敢出门、不敢见人,甚至连爹娘回避着不知该如何面对,温柔的想恋也在空虚的等待中渐渐变了质,打从许婚给他后,她这辈子日子从没过得如此躲躲藏藏、如此幽怨,但在落泪之余,她还是希望他会伸出双臂,将她拉离这无边无际的等待愁海。 可是他竟在她耗费了五年的等待岁月后跑了,不声不响地离京远走,只言片语都没有,所留给她的,就只有一腔解不开的伤怨和愁绪。真是枉费了她爹还特意将她取名为无愁,以期她在未来的人生里无忧也无愁,无愁? 在遇见了那个男人后,她有一箩筐说不出的愁! 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也为了因她而忧心不已的爹娘,她不再等了,效法他的作法偷偷离家,而后开始了大江南北四处寻他的寻人生涯,结果找上他后,他居然就只有一句忘了,忘了?他忘得了她可忘不掉。 他怎能明白一个女子的等待?在焦心的煎熬和难堪的泪水中,她也不过只是个脆弱的血肉之躯。 颗颗晶莹的珠泪掉进火盆里,随即在炭火里蒸发消蚀,一如她的心。 一场温柔的错误,令她用六年的青春来等候他的音息,到头来,她所等待的人,却从不记得她的存在。 “别哭了。”风淮的声音自房门边缓缓传来。 “走开。”无愁没有回首,声音里充满了硬咽。 他走进房内轻轻带上房门,“我来道歉的”“不听,我不……”她才想开口抗拒,可是凝结在她喉中的酸楚却让她欲语泪光流。 看着她落泪的模样,风淮又再次挫败地宣布投降。 一下子凶悍无比,一下子又泪眼汪汪,唉,他对这种女人最没辄了……不,应该说,他是对所有女人的眼泪都很没辄。 “擦一擦。”一条干净的帕子递至她的面前。 无愁负气地刮过臻首,拒绝他此时所提供的温情。 “别哭了。”风淮叹息连天地转正她的小脸,拎着帕子为她拭去泪珠,“我为我的记性向你道歉。” 她凄眯着眼,“你能把我失去的光阴还给我吗?” “我还在想。”他拭泪的动作顿了顿,“不过,你总该给我时间去思考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今日才知有你这名未婚妻。”恐怕她永远也无法体会他今日所遭受的震撼程度。 “你还是很意外?” 他有着一副直肠子,“是受惊。”意外?哪有这么轻描淡写?她也说得太客气了。 她霍然站起,“那可真是失礼了。” “等等……”风淮拉回她,困难地解释,“我老实说好了,我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公事忙不完的他本原就抱定独身一生了,加上他又有八个皇兄皇弟,要说未来皇族的香火也不差他这一门,因此他从没有机会去想象过婚姻这件事。 她吸吸俏鼻,“你本来打算赖掉就算了是不是?” 他半开着玩笑,“谁教你一副悍妇的模样?”他可没见过女人动粗。 豆大的泪珠瞬间在无愁的眼眶中汇聚,无处诉的委屈,化为玉泪淌下她的面颊,她低下臻首拉起他的衣襟,把小脸埋进布料里,将所有的心酸全都化为泪水倾倒给他。 “别、别……”风淮手忙脚乱地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收拾这些眼泪。 无愁的一双柔荑紧紧纠扯住他,整颗心都沉浸在泪海里不可自拔。 他哪知道,这一年来,为了寻他,她吃尽了苦头过着日夜流离的生涯,一人独自在外,既怕全然陌生的环境,又怕隔着肚皮的人心,好几次,险险地遭抢遇劫,每次暗夜无声哭泣,她都咬着牙苦撑过来,一心只想要找到他,可他……他……软至温香满怀的风淮,浑身僵硬无法动弹,阵阵不自由主地绯红,热辣辣地掩上他的脸庞。 软绵绵的……就像朵软嫩的云朵似的,又像是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根骨头,彷佛多用点力道怀中的人儿就会碎掉,他不禁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动的姿势,但温热芳甜的馨香味,正淡淡地自她身上沁出。 很香,说不出那是什么香味,似胭脂也似蜜糖,并非缠绵粘腻却是清冽索稍,是种他未嗅过的芳香,袭人的香气逐渐将他包拢,像张温柔的网,他稍稍挪出两人的距离,静静凝视她沾在眼睫上的泪。 晶澈的泪珠在光影中缓缓落下,停留在他的衣襟上不久,悄悄地渗进其中而后染上一层深色,他的心绪不禁悄悄被那滴落的泪珠抽离。 他有些痴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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