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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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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从这里开始吧!以后,你每天都必须觉得我比前一天更特殊,然后,有一天早上醒来,你看着身旁的我,突然觉得我前所未有的美丽,你就会明白你已经爱上我了。” “就这样?”此刻,他已然感觉春阳下的她前所未有的美丽。 “就这样。” “不会太简单了吗?” “没有人规定爱情一定要很复杂呀!”她轻快地回答。 阳光洒落在她俏颜,她对他灿然生笑,那毫不遮掩的柔情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爱她吗?他有可能爱她吗?突然间,身旁有她同行的风景不再那般遥远。 郎霈深呼吸一下,一阵殊异的饱涨感让他不禁把气吐出来,再吸一次,整个肺叶撑得实实的。 说不出有多久的时间,他都觉得气息将尽,无论如何吐纳也吸不满,不知何时,阻塞在胸肺里的秽塞一扫而空,生平第一次他可以饱饱实实地吸满空气。 多奇特的感觉! 夹抱的木棉树串成一条甬道,甬道的起点是家园,终点,是一望无际的长空。风生水起,树动叶摇,莺与燕在这里,花与草也在这里。 叮铃铃响,几个孩童骑着单车,从他们旁边经过。 啊,他怎能忘了,最重要的,铃当声。 它一直伴在他的左右。 或许,试着去接受身旁多一个人的事实,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反正到时候你若没爱上我也来不及了。”铃当的语气轻快到极点。“因为我从来没有装过什么鬼子宫避孕器。” 也或许,最后身旁多的,不只“一个人”! §尾声 郎霈: 许多看似不经意的事,最后往往有最奇妙的连结。直到那日你南下之前,你我和郎云三人的谈话中,郎云的一言点醒了我,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让我们一件一件来聊。 首先,我一直不懂,当年郎云出车祸,我去医院里看他,你为何将我赶走。 你给了郎云一个很好的理由:因为你害怕他醒过来之后又跟着我一走了之。 可是,我想着想着,总觉得其中有许多奥妙。郎云和我在一起,与他回到郎家的事并不抵触,不是吗?你完全没有担心我不让他回家的理由。 接着就是公公的事。倘若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你,你又是怎么知道公公与凌夫人的那一段过去? 然后,当我猜想到,唯一能告诉你的人只有婆婆本人,结论便如骨牌一般,一个引向一个,把所有看似不相干的事件全牵连在一起。 郎云说,心结从来不在他身上,他是对的。 郎霈,其实你是想报复,对吧? 我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当年那个大男孩的身影。他的父亲欺瞒他,他哥哥弃他于不顾,他的“母亲”痛恨他,而他还得在人前人后强颜欢笑,收拾残局。他心里该是有许多的恨与苦吧? 母亲已经走了,能够承受你情绪的只剩下两个还活着的人。 当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郎云,你又是什么心情呢? ——这个可恶的男人,将一切责任丢给你,成天在山林野地里逍遥,他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 于是你遵从了你当时的执念,将我逼离郎云身边,而我也真的走了。 但是,这个报复并没有让你更快乐。 你太爱郎云,无法忍受他痊愈之后变成一部空洞的工作机器,不懂情不识爱,日复一日虚度人生。你的罪恶感让你绝望地想补偿,于是你努力在工作上辅佐他,当他最称职的左右手,扮演他和爸爸之间的润滑剂,不断委屈自己,成全整个郎家的和谐。 你恨他们无意间对你造成的痛苦,却又为了自己的恨而感到罪恶。 郎霈,不要再恨了。 公公和郎云终究是平凡人,他们有情绪,有喜怒,他们的人生会失序,也会回归正轨。 你越爱他们,就越恨他们;而你越恨他们,对他们的爱越苦。 所以,不要再恨了,好吗? 至于我这里,我不知道事情的发展若与现在不同,我是否有办法如此大方地说出口,但,此时此刻,有一句话我确实是真心诚意的—— 郎霈,你对我,不再有任何亏欠。 我谅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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