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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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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一个人回到日本?”凌苳为其中的惊心动魄而失声。当时他一定吓呆了吧? “没有人知道我回过台湾。”他低沉阴冷的声音与四周的春意截然相反。 “郎夫人只是病昏了头,又受到刺激,才会说出这些话……如果是在她神智清楚的时候,她一定不会这么恶劣。” “那不重要了。四天之后我接到郎云的来电,她的病情急遽恶化,病逝在医院里。” 至此,是真真正正的“死都不愿接纳”了。 返回日本之后,有好一阵子他陷入呆滞里,不能吃,不能睡,不能上课不能写作业。 母亲怨毒的双眸,夜复一夜盘旋在他梦里,像鬼魅一样纠缠着他。 渐渐地,他也开始恨了。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他?为什么不去找父亲或大哥?为什么要由他来承受这一切? 他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这不是他的错!为什么郎夫人将这个十字架丢给他背负? 不平的恨在他体内焚烧,他多想摧毁一点什么。 可是,他慢了一步。不久之后,台湾传来消息,郎云和父亲决裂,破出郎家而去。 一切快得让他措手不及,他变成必须扛起所有责任的人。 于是他中断学业,回来台湾处理整团乱绪。可是他终究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大孩子,他没有任何实务经验,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将他切割得伤痕累累。 可以统驭的人,选择一走了之。 他好恨! 他想跳出来嘶吼:我死都不被人接纳!我不要做郎家的儿子!你们没有权利要我承担这一切! 他多恨郎云!吵翻了就可以潇洒的一走了之! 他多恨父亲!一时的纵欲却让他承受这个苦果! 他多恨郎夫人!她为什么不带着这个秘密死去? 他多恨生母!多恨每一个让他陷入此等困境的人! 每天回到家里,照着镜子,他看不到一张完整的脸,他只看到一双燃烧着忿火的眼眸。 他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厚厚的茧里,外壳用一副温善和煦的面具盖住,不让别人来烦他,然后所有的人称证他温柔,夸他个性好,说他是皎洁无瑕的月亮。 他不是月亮,他是一把炼狱之火! “不是的,郎霈,你是我的天堂……”凌苳吻着他的下巴,他的脸颊,泪水二沾湿她落吻之处。 “有一阵子,每到深夜我会一个人溜出去开车。”郎霈替她拂开一缯贴在颊畔的发丝,语气淡如清风。“整条绵长的北海岸就是我的飙车场,我开到时速一百公里、两百公里、两百五十公里,不要命地从台北飙到基隆再飙回来。有好几次夜间巡逻的警察盯住我,都被我不要命地甩开。” “你是说,如果我回去翻旧报纸,那一阵子的‘北海岸飞车夜盗’就是你?”她抱住他的颈项,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他扯一下嘴角。“当时公司对外宣布,郎云出车祸变植物人,我大概是想:如果全世界都希望看见一个变植物人的‘郎公子’,我就免费奉送他们一个吧!可惜我一直没把自己撞坏。” 凌苳紧紧拥住他,无法说话。 郎霈抚着她的发,凝视路旁的一棵木棉树。 “你懂吗?凌苳,这是我一直无法为你奋战的原因。” “不,我不懂。”凌苳吸了吸鼻子。 “在我体内,属于爱情的部分早就被那把火烧光了。”他的眼落回她娇美的容颜上,轻声说。“那些情爱纠葛像毒药一样,侵蚀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已经变成残废,无法再爱任何人。” 母亲临死的眼有如一记警钟,吓阻了他对于爱情的任何憧憬。倘若爱一个人的下场便是如遭火焚,恨与怨一起缠身,那就让他当一个无情无爱的木头人吧! “那不是真的,郎霈。”她温柔摇头。 “凌苳……” “不,你听我说。”凌苳的食指抵住他的唇。“你可以选择走开,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保持沉默,只是站在原地,默默任我远去,但是你却为我而来了,不是吗?” 他沉默一下。“我必须给你一个回应。” “对,因为你开始在乎我。”凌苳踮起脚尖,啄一下他的唇。“郎霈,如果你真的无动于衷,你甚至不会关心我是不是在等一个答案。每个人体内,属于爱情的那个部分不会死掉,只是会枯萎而已。只要加一点水、一点阳光和一点春风,总有一天,种子会再发出芽来。” 水,阳光,和春风吗? 亮丽的她正如阳光,蓬勃的生命力如同春风,而,她正用泪水浇溉他。 “郎霈,你看。”凌苳翻出右手掌心,拇指下方的隆起处有一个粉红色的新月痕迹。 郎霈滑过那道浅痕,发现它印在肉里,不会消失。 “你还记得我们在泰国相遇的情况吗?”凌苳低声说。“当时我从背后紧紧抱着你的腰,右手抓着你的衣扣不放,这就是当时留下来的印子。” “钮扣印子怎么会留这么久?”他执起她的手,拇指一再滑触那道小痕。 “因为你那天的表情太有趣了,以后只要我想到你就忍不住用指甲去戳它。”她仰起头,眼中诚挚的爱恋几乎让人心醉。“后来我一个人去日本,有时候晚上想你想得太厉害,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哭,又会忍不住去揠按它,抠着抠着,这个印记就这样留下来了。” 郎霈执起她的手,在那个记痕上轻轻印下一吻。 “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而这个记号就是我初恋留下来的胎记。”她的手贴在他心口。“你在我的身体印下胎记,我也在你的心里印下了胎记,我们两个人都替彼此烙了印,再也解不开了。” “如果我永远都无法爱上你呢?”他深深望进她眼底。 “你是爱我的,只是你的心头有太多疤痕,一时看不出我留下来的记号。”凌苳笑了出来,踮起脚吻他一下。 “我不懂为何你能如此确定?”更奇异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那么否定。 “看样子我们得花点时间让你明白爱情的样貌才行,我们从头开始好了。”凌苳挽起他的手臂,像只依人的小鸟。“郎霈,我对你是特殊的吧?” 想到之前被她整得七荤八素,他重重叹了口气。 “我没有见过比你更特殊的女人了!”这个评论可不全然是褒奖。 凌苳不依地顶他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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