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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为什么?”

  不,她不能告诉任何人,有关她和纳西斯的事。绝对不能!

  “我得走了,”秋梦天重拾情绪,冷静地说:“剩下校阅的工作,我想你自己就可以做。谢谢你的指导,再见。”

  “等等,”纳兰性德叫住她,手伸入裤袋,拿出皮夹。“我说过要付你酬劳的。手伸出来吧!”

  秋梦天楞住了,竟然真的呆呆地伸出手,隐约中她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实在笨拙得可以,这种小孩伸手向长辈讨零用钱的动作,是这么陌生,这么温馨,又这么可笑。这当口,她实在是缩手也不是,任手掌摊在半空也不是。

  纳兰性德轻轻一笑,解除了她的尴尬。他双掌合住她的手,捧到心口,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她的手指,腾出一只手,取出皮夹里的钞票。

  一张、二张、三张、四张、五张。他抽出五张大钞放在她的手心上。

  “这样够吗?”他含笑问。

  秋梦天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呆呆地说:“这么多?”

  纳兰性德又笑了。他果然没看错,秋梦天冷藏在面具下的,根本是不解柴米油盐的天真。他再笑说:“如果你觉得我给的太多,于心不安,可以请我吃顿饭,或者看场电影什么的。”

  “这么麻烦,那你少给一点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纳兰性德忍俊不住,止不住地想笑。“这是你该得的,我们初说好的不是吗?不过,说真的,付了你这些酬劳后,到月底,我都得靠干饭泡盐水过活了。”

  “真的?那还你。”秋梦天手伸得笔直,将钱递还给纳兰性德。

  “不,我不能收,这是你的。”纳兰性德将秋梦天的手往回推。“这样吧!如果你真的可怜我,到月底这些日子,都由你请我吃晚饭,如何?”

  这是个陷阱,纳兰性德笑容可掬的脸这么说。秋梦天明白他的用意,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地心引力作用的关系,她竟然点了头。

  “真的?说定了,不许黄牛!”

  纳兰性德华年早夭,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以终。他,齐容若,现年三十一岁,想要有一桩美满的姻缘。

  “我真的得走了。”

  “我送你。”

  “不!不用了!”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她和纳西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至少送你上车。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好吧,”秋梦天不再坚持。

  户外,水色的天空不再透明,蒙上了一层墨。纳兰性德将外套披在秋梦天身上遮寒;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温柔的秋梦天,不禁有些迷惘疑惑。她看着他,呐呐地说:“谢谢,你……不冷吗?”

  纳兰性德抬头,感性地又旧话重提:“现在,你愿意懂吗?”

  “我……”

  “还是不愿?”

  “……”

  车子来了,秋梦天飞快地逃上车。她不是不愿意懂,而是不能去懂。纳西斯鬼魅转形的身影,始终横亘在她心中。为了她自己好,也为了纳兰性德好,他们之间的友好关系,最好还是早点夭折。

  屋里只有五烛光微亮。纳西斯还没有回来吗?秋梦天心不在焉地打开门,厅房沙发上两身交叠的人影,惊怵了她的神经。

  “纪莎莉!”秋梦天倒抽了一口冷气。

  “秋梦天,你怎么会来这里?”纪莎莉衣衫凌乱地坐了起身,指着秋梦天兴师问罪。

  “我……”秋梦天一时语塞。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撞见这样尴尬的场面。

  “我邀请她来的。”纳西斯远远坐过去沙发另一头,欣赏地看着困窘狼狈的秋梦天。

  纪莎莉扑到他怀里,撒娇不依的说:“你邀请她来的?为什么?讨厌!你这个人真坏,带我来,同时又邀请了别的女孩!”

  纳西斯伸手环住纪莎莉,低头轻声呢喃解释。两人嬉笑调情,俨然一对热恋中的男女。

  看不下去了,她再也看不下去了,秋梦天站在门口,觉得心疼如刀割,无助地想落泪。

  “对不起,打扰了。”她低声说,赶在泪珠滴落以前,夺门而出。

  “你可以回去了。”

  秋梦天一跑出去,纳西斯立刻变了脸,他推开纪莎莉,又是一朵诡谲的笑容浮上了脸。他看到秋梦天凝在眸里滑转的泪,看到她自制不住的颤栗发抖,看到她垂眉低头的沮丧难过──太好了!他的目的就是这样。他要她伤心,要她难过,要她嫉妒,要她受折磨。

  纪莎莉莫名其妙地楞在那里,觉得羞辱,却又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纳西斯冷漠地看她一眼,又重覆先前的话。“你可以回去了。”他说。纪莎莉突然了解自己被利用了,她问纳西斯,他和秋梦天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想知道?”纳西斯浮起一抹冷笑。“我和梦天住在一起。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

  “你可以走了。”纳西斯打断她。纪莎莉狠狠地一跺脚,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迅即整理衣衫,愤怒地离开。

  第六章

  秋梦天躲在廊下阴暗的角落,将脸埋在双臂中,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难过,那种痛,如刀割。是怎么样一回事?她不想流泪,可是泪珠却拚命沾湿了她的衬衫衣袖;她不要心痛,但却止不住心头一阵阵抽搐难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前一刻还那样温柔体贴,让她错以为他的好,后一分钟他就拥着别人那样卿卿我我,现在,甚至带到家里来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那样对她!这是她唯一能躲避的避风港啊!现在,连这最后一块宁静的处女地也失守了,她觉得心好痛,“梦天。”纳西斯在唤她,声音近在咫尺。不管她躲得多好,他永远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那样悄无声息,有时真令她怀疑,他是否放了什么追踪器在她身上。

  “梦天。”纳西斯像是疼怜地将她抱入怀中。

  “走开,不要碰我!”秋梦天哭着说。

  总是这样,纳西斯总是这样,人前故意当她的面和各色的女人亲热调情,冷落她;夜晚回到家,却对她百般呵护和温柔,讲些令她不知所措的话,让她迷惘乱,一颗心不能自主地,怦然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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