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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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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动,可要输了。”他在她耳边低语。 “你别多嘴就行!”她忙闭上了眼睛,竭力分辨著耳中的声响,却只有嗡嗡的人世喧嚣,还有卿儿的“叮咚”催促。心乱如麻之下,她慌忙乱敲了几下,却都落在了卿儿之后。 “姑姑,你太差了!”卿儿不满地嚷嚷。 她更加烦躁,越发乱了章法。一只修长的手悄悄握住了她的纤手,也稳住了她的慌张,在那手丝丝不乱的敲击声中,她逐渐宁静了心湖。四周仿佛忽然寂静,俗世里仿佛只剩下了这最最淳朴的音律。终于,她听见了雨滴坠碗的声音……心灵变得纯净而安宁,没有烦恼,也没有仇恨。她偷偷张开双眼,暗腰身后的旷之云。长睫在他脸上勾勒出优雅的弧线,此刻的他卸去了邪魅,静谧恍若当年,当年他们都还有著那份纯真——忽然有了种此情可拥的安心,于是她悄悄用唇蹭了蹭他的,他嘴角含笑,并不睁眼,只是顺势吻住了她——这一刻的深情眷恋,俱已忘尘……“旷先生!旷先生!姑姑怎么不玩了?”哪知那厢情潮汹涌,卿儿只觉对手的竹筷已经停了许久。 “姑姑已经输了,不好意思再玩了。”他弦外有音地凝视她鲜红的双颊。 “没关系的,姑姑,旷先生玩得可好了,你可以让他教你。”卿儿道。 她低头看向卿儿,避开那边的目光笼罩,言道:“我哪能和他相比?”但是为什么旷之云能玩得那么好,“我有经验嘛。’旷之云不经意地轻笑。 等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名枕秋却敏感地抬起了脸来,水眸直勾勾地盯住他:他到底想说什么?是说他以前玩过这个游戏?还是……以前失明过? 旷之云没有立即回答她,只对哪儿道:“你自己先玩会儿,我去教你姑姑。”说著便起了身。 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不放,于是他笑著搂住她,一同走远…… “感觉出来什么没有?”拉她到房中,大方地任她瞧了许久,旷之云终于悠哉地开口。 名枕秋仍是定定地瞅著他的黑眸,可惜并未从他深不见底的眸中瞧出半点异样。“你以前难道……真的……”忍不住开口,却怎么也吐不出那个字来。 “瞎过。”他用肯定的语气将她竭力避开的字眼摆到阳光下。 原来是真的!难怪他会对卿儿格外疼爱。辛酸悄悄爬上了心坎,第一次为他感同身受。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拉她在身侧坐下,淡淡道:“不记得了。” “这怎么可能?”她不信。 “那……大概是几年前吧。”他云淡风清地笑笑,话里有话,“我脑袋不大,所以只记该记的事——人不能太死心眼,不是吗?” 他怎么好像话里有话?她不敢多想,于是避过,“是怎么弄的?” “你真想知道?”他扬高了眉峰。 “想。”她直觉地回答,却见他似笑非笑地凑近,知道他又要讲条件,她只得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逃开。却不料他早有准备,长臂一揽,她便跌人了他的怀里。 只听他在她耳边柔柔地开口:“是中毒。” “啊?”螓首应声而起,却被他轻轻按回原处,只听他淡淡的声调,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下毒的是我的仇家,严格来说,我与他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朝堂上的所谓颜面和自尊,“他们先是袭击了我,将我带到了一处荒郊,然后给我灌了药。所幸我命大,被农人发现,后来……眼睛也治好了。” “后来……是多久?”她颤声询问。 “九个月。”他侧首看她,如愿以偿地在她眼中找到了关怀。 “你报仇了吗?”她相信以他的能力,他能够。 他拍拍她被仇恨烧得发烫的脑袋,沉声道:“报了。” “怎么报的?”他的话语在她心里燃起了一把火,浑身都觉得灼热。 他却又偏过头去,“忘了。” “怎么又忘了?”她已屏住了呼吸。 “因为后悔了。”他忽然笔直地看向她,将她拥得更紧。那是他一生最大后悔的事,他曾永不愿揭的伤疤。顿了顿,终又别过了头去,“其实报仇的滋味并不好受,报仇时是,报仇之后更是……” “怎么会呢?”大伙得报、夙愿能偿不应该轻松解脱吗?她才不信。 “相信我的话——能让我后悔一辈子的,绝不是普通的伤。”卸去了笑容,他沉沉地开口说道。 一颗芳心飘摇欲坠,她忽然好希望他别这样心平气和地对她说话,别让她心疼在他的旧伤口里,因为这样她会动摇,会软弱,会打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冷酷。他可不可以还像以前那样邪气地逗她,不时地捉弄她,而不要用他的温柔衬托出他们之间的云泥之别?他们本来还是可以这样风平浪静下去的,至少她一直自欺欺人地这么认为…… 身边的她长久地沉默,他体贴地让她更深地埋人他的温存。也不知他这一番言语究竟能否对她产生影响,可他愿意倾尽所有去努力,哪怕是改变他脱俗出世的初衷,哪怕是放弃他笑面红尘的潇洒。为了她,他愿褪去邪魁的保护颜色,愿意重人世事再露本心;为了她,他甚至不再害怕揭开自己尘封已久的疮疤——只要,她将心给他;只要,他能够救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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