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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游岩秀有些发晕,仿佛那些消散的酒气又一股脑儿涌将出来,团团围住他。

  着迷地望着妻子嫩红的秀容,他呐呐反问:“要说什么啊?”

  “嗯,就说说那个黄衣人的事。说对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来跟咱们为难?为什么选在那当口对秀爷下手?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不见?”

  游岩秀没有任何动静,仍一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妻子。

  “秀爷不肯说吗?”

  禾良脸容轻倾,唇瓣几要碰上他的,带着几分奇异的诱惑。她在诱惑自己的丈夫,想从他口中套出一点什么。

  粗嘎的气息喷泄而出,游岩秀觉得鼻头发热,有股血腥味直往上冲,像要喷鼻血了。他挺直上背想碰触妻子的红唇,但她故意往后撤,四片唇瓣欲碰不能碰,惹得他胸间发痒,浑身不对劲儿。

  禾良又一次轻轻吐息。“我查对了,今年抢旗队共有一十八队,穿那一身黄衣的正是‘捻花堂’的人。是他们跟秀爷闹了什么不愉快吗?我问过二爷,他不说,他要我来问秀爷,你若再瞒着我,我只会更忧心啊!”

  游岩秀不是不说,是一时间恍恍然,注意力全被妻子身上的香气引了去,不知该说什么。

  “禾良,你……你好香……这味道很不一样……”有股甜滋滋的气味不断钻进他鼻中,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鼻子比狗还灵,嗅到那气味就一整个瘫痪了。

  闻言,禾良翘起唇角,她放开捧覆他俊颊的小手,右手钻进左袖袖底掏啊掏的,终于掏出一只扁扁、长长的漆木盒子。

  盒子呈朱红色,盒身有美丽的天然木纹,做工相当精细,她扳开盒扣,揭开朱木盒的盒盖,那盒中之物呈在他面前。

  “秀爷,吃糖吗?”

  禾良淡淡笑问,将朱木盒递至他面前。

  游大爷懵了,隐约知道自己完了。

  有这盒糖,禾良要想从他口中套话,简直……

  易如反掌!

  外人皆不知,游大爷生肖其实是属蚂蚁。

  他嗜甜食,尤其是妻子亲手做的小食,每一种他都爱,每一种都能让他感动到痛哭流涕,然,在痛哭流涕之前,他必须先躲起来,不能教谁瞧见,那是他游大爷内心深处最最机密的秘密。

  眼前这一盒糖,力量十足强大。

  瞪着。他着魔般瞪着。

  他口中大量泌出唾液,心脏怦怦跳。

  扁长形的朱盒之中,每颗约莫指甲大小的糖都长得圆滚滚、亮晃晃,金黄外衣,糖心澄透,可以清楚瞧见裹在里边的蜂蜜流动着,如流金,流金里还含着小小的菊花瓣。

  一揭开盒盖,整盒糖发亮泛香,比金子更像金子。

  游岩秀恍惚间听到禾良说——

  “秀爷,这盒子是我在街摊上找到的,虽有些旧,但质地很好,仔细清理过便能原色重现。盒子扁扁长长,尺寸正好,我在里边放些糖球,秀爷往后在外行走奔波,觉得饿了、馋了,就能先吃几颗糖补足一下力气。”

  戴着开心铜钱串的右腕一探,她两指捻起一颗黄金糖。

  游大爷目不转睛,紧盯着她指间的糖球,糖球右移,他眼珠跟着右移,糖球向左挪,他眼珠子又追过去。

  “秀爷,这叫‘蜜里菊花糖’我今早第一次试做,你帮我尝尝好吗?”

  游岩秀连应个声都省了,直接张大嘴,含住禾良捻糖的指,舌尖一勾,卷走那颗黄金糖,也顺道把妻子的指舔干净。

  绝妙滋味在唇齿间爆开,糖球外薄脆、内稠滑,有清美的菊香、有浓美的蜜味。

  “唔……”好……好感动啊!怎会这么感动?完了完了,他眼眶又热了……

  “好吃吗?”

  “唔……”吸吸鼻子。

  “秀爷还想再吃吗?”捻起第二颗。

  游大爷点点头,嘴张得开开的,露出白牙和粉舌,等着妻子喂食。

  禾良却问:“那秀爷要不要说说‘捻花堂’的事?”

  游岩秀嘴巴一闭,倏地眯起美目,看看妻子温驯纯良的脸容,又看看她手里的糖球,最后目光移向那整盒发亮的糖。

  他可以抢。

  也深信自己绝对抢得到。

  但如此一抢,无异是杀鸡取卵,若把禾良惹恼,往后说不准就不弄小食给他尝了,得不偿失啊!

  吞吞过分泛滥的口水,他表情很无辜。

  “永宁城的‘捻花堂’是江北总铺,而位在江南的总铺才是主店,是‘捻花堂’发迹之地。‘太川行’跟对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处得好好的,昨日抢花旗的事,我也正在弄明白中,没想瞒你啊!”

  当作奖赏一般,禾良喂了他一颗糖。

  瞧他瞪大眼睛尝着,羽睫颤颤,眼角甚至微微湿润,她心一软,不由得又喂他第二颗、第三颗。

  她喂着,也不忘追问:“他们会是为了抢那面花旗,才犯规动刀吗?”

  游岩秀抿着嘴里的蜂蜜,有糖吃,而且还是禾良给的糖,他大爷心情好,好到就算“捻花堂”现下朝他丢刀,他都不生气。

  “我倒觉得他们动刀纠缠,不仅为那面花旗,还想把我弄下竹台。”而且绝对要惨跌。让他攀上最高处,又狠狠往下摔,尽泄“太川行”底气。这“捻花堂”到底玩哪一出,他虽仍一头雾水,倒也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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