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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沐滟生!”身后响起男子略微火爆的叫唤。

  背对住他咬唇忍笑,控制小脸的表情后,她才缓缓转过身来。“什么事?”

  容灿瞪着地,闷声问:“你要去哪里?”

  “找别的路出去啊。”她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循着水的流向,它会告诉你离开崖谷的路。”一样能走出此地,他的方法虽是捷径,却非她所愿,总觉得一脱离险境,他俩又要各分西东。

  感觉身后跟随的步伐,心微微放松,兴起捉弄的念头,她忽然定身回首,尾随的容灿怔了征,双脚也跟着停伫不前。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做什么跟着人家?只要双脚一蹬就能离开这儿了,你还在迟疑什么?”她顿了顿,神情爱娇地瞟着他,慢条斯理地说:“莫不是……你舍不得我呀?”

  方寸猛地抽跳,容灿让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辩道:“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右手伸至她面前,腕上的银饰流转光彩,与她单耳上的银环相辉映。

  “为什么把这东西扣在我手上?”他拧眉逼视。

  她瞧了眼,小手下意识触了触耳上的银环,“人家把它送了出去,偏有人不会珍惜,胡乱丢到水里,你可伤了我的心啦。”有些答非所问。

  他两道剑眉拧得更高,口气微沉,“把它取走。”

  她红唇一咬,偏开身子,“不要。”

  “拿掉。”高大的身躯踅至她跟前,见到她若有深意的眸光,容灿的心又乱一拍,他深吸口气,冷淡地道:“送东西给人,也得瞧对方收是不收,如这般逼迫的手段,可悲复可笑。”

  受伤神色闪过那张绝艳的脸,她控制得极好,微垂双眸,唇边缓缓绽笑,柔软地叹息。“我是硬逼你收下,那又如何?横竖是取不下来了,银环上本有锁孔可调尺寸,如今套在你的手上,贴肤掐成合腕的大小,锁孔让我给融了,若要硬取,只会伤了筋骨,唉,你再怎般地生气,我也无能为力。”语毕,她再度拾步。

  听到她的回答,说真的,容灿心中并无多大的怒气,能否取下银环好似不甚重要了,来不及弄清这荒谬的心绪,见她背影轻移,两只脚不由得跟了过去。

  “你又跟来做什么?”莲步一顿。明明盼着他跟在身畔,却故意说些反话,唉,她想,她是被他传染心口不一的坏习性了。

  不得不承认,她很美,野媚而危险,眼眸彷若两潭黑渊,难以捉摸却又动人心弦。勉强移转视线,容灿微蹙双眉,闷声开口:“我是要走,你以为我喜欢耗在这儿吗?你把东西还来,我便走。”

  “我拿了什么?”她一脸无辜,娇嗔道:“你说啊,人家拿走你什么东西?唉唉……你又来了,我是知道的,故意捉弄人家,想笑话我生气的模样,可我偏偏不上当。”

  “你肩上的琴是我的。”声音更紧了,他垂首,她俯视,两人对峙着,相距之近,让交错呼出的气息轻触对方的脸庞,一股暧昧的情愫渐渐延生。

  “把琴还我。”他假咳了咳,甩掉莫名的感觉,粗声粗气地道。这不是真正的容灿,他绝非气量狭小之人,如今却为着一把琴,同一个女子争得寸步不让。

  沐滟生忽地笑音铃铃,爱娇的神气在眉宇之间流转。“谁说这琴是你的?上头刻了名字了吗?这把三弦苗琴是我在崖底拾来的,是我修好它,便属于我的。”

  她这是强词夺理,却又不无道理,纵使苗琴原就为她买下,可面对眼前情势,容灿如何忍得下气?

  “你穿着披风,那是我的。”

  没料及是这般的回话,她怔了怔,下意识拉紧身上粗糙又温暖的布料。

  “你能证明吗?上头有名字吗?这亦是我抬到的。”

  “分两层衬里,外部是牦牛皮,内部原是缝纫羊毛,如今已剥落大片,里外合算有三处补丁,内衬领口用红线绣有‘灿’一字。”他一口气说完,逼近一步。“披风是我的。”

  她红唇抿了抿,微微退了一步,目光仍固执地纠缠着,“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要你脱下还我。”

  “不还。”

  “还不还?”他再度逼问,两人像孩子般斗脾气。

  “不还!不还不还不还!”她叠声重申,“问了一百次还是一样,就是不还。”接着巧肩偏开,举步便走。

  “由不得你。”他低喝,反射地出手按住她的肩胛,欲要抢回属己之物。

  身后劲风袭至,她双肩微沉,回身连番裙裹腿,一下下全踢足了气力。

  容灿仅想夺下披风,并无意伤她,招式因而有所保留,见她为着一件破旧披风竟认真至此,心中除诧异之外,又萌生了难以言明的情绪,原要击中她肩胛的掌心陡然收回。

  沐滟生不知他的心思,以为他要变招来攻,为抢先机,她双手合抱,使了一招“倒卧金樽”,背如弓,主动向着容灿迎来,如此一撤一进间,他双掌恰巧贴上她的背,尚未尽散的气劲流泄出来,拍中了她。

  “啊——”痛呼一声,她狼狈地扑倒在地,好似极为疼痛,披风下的身子微微发颤。

  容灿既惊且愕,急急蹲在她身旁,见她咬着唇,黑发下的小脸尽布细汗,心一促,不禁紧声地问:“伤了哪里?我瞧瞧!”边说着,双手快速摸索她的身躯四肢,手来到她的背部,碰触下竟引起一阵瑟缩。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柔软又固执,“我、我不还的,不还不还……”她又低下头,不知是否在哭,万般不愿教他瞧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那残存劲风的一掌绝不可能伤她至此,除非……

  容灿心下大疑,猛地揭开那件披风,伴随她的惊呼,终于瞧清是何原因。

  刺着霞色的上衣有几处破损,背部的衣料已撕裂大片,条条伤痕鲜明地烙在肤上,因没好生地处理,已开始红肿发炎,再加上他的一掌,伤处正泛出血水。

  “你——”该料到的,在坠崖时她的衣襟已裂,自己虽护住她,在滚落崖底时,她的身子仍免不了碰撞到岩壁,刮出裸背上的伤。

  娇软地瘫在他怀里,她与他难得有这么亲近的时分,她不想动、不愿动,知道他正瞧着她裸露的肌肤,心底有些羞涩,那是遇见他之后才学会的心思。

  “灿郎,我……哈啾!”她打了个喷嚏,可怜地说:“会冷……”藕臂自动圈住他的腰。

  披风争夺已分胜负,她是赢家,容灿将那块布结结实实地里住她的身子,忍不住咆哮道:“装什么可怜?!你身上不是有膏药?既已受伤,为何不抹药?笨蛋、该死!”接着是连串的出口成“脏”。

  有些骂人的话太过深奥,沐滟生不是很懂,只知道他怒冲冲地发了很大的脾气,方寸不由一叹,唉……她又教他生气,唉唉……她总是教他生气呵。

  “我想上药,可是伤在背部……我、我没法自个儿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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