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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这还不叫耍人吗?

  觍着脸求他,被他笑话。

  她求人不如求己,他偏要挨过来!这算什么?

  牡丹红都快哭了。“寒爷,当初祁老大管着这一江南北,您那时也还在他底下办事,他……他弄来那些大小姑娘,我也是为了图个活路,才被逼着干那些缺德事。后来您跟祁老大翻了脸、对着干,寒爷您厉害,短短几年便把祁老大底下的门路摸了个通天海,蚕食鲸吞,智取计夺……祁老大没了,没谁再能逼我,您不乐见那些拐卖姑娘家的事,我自然不犯,可是……您事前也没露个风,一来就要把霁华抢走……呃、呃……带走,寒爷跟咱们家霁华是旧识吗?还是只冲着花魁娘子的名号而来?我、我是整个堕云雾中,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啊!”

  “要被你弄明白了,老子还出来混吗?”

  牡丹红真哭了,呜呜咽咽。“那也不能这样啊……呜呜呜,咱可是辛辛苦苦把她拉拔大,供她读书学画,给她请师傅教琴、教舞,我可没亏待过她……呜呜呜,寒爷啊,您可得心疼心疼我啊……”

  男人还是懒洋洋的语气。“我心疼你,那谁心疼我啦?”

  牡丹红顿了顿,突然嚎啕大哭。

  哭声凄惨,无比凄惨,万般可怜,哭啊哭,再哭啊哭,没谁劝她别哭,而没人理会,就越哭越没味儿,只好自个儿收尾。

  “那、那总不能……”吸吸鼻子。“不能让我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行!”男人挺豪爽。“一口价。”指沾茶水写在桌面上。

  牡丹红一瞧,险些厥过去。她见过坑人的,但没见过他这么坑人的!他不只夺花,还要把人带走,桌面上那个价,比她原想的对折再对折再对折,是保本了,但完全没赚头啊!

  “不过,你肯给这面子,我倒可以陪你过场戏,你顺梯往下溜,保你无事。”

  牡丹红心灰意冷。“寒爷什么意思……”用不着梯子,她已经一溜跌坐在地了。

  嘿嘿笑声又起。“意思很简单,就说外头那场‘夺花会’,既然办了,咱们索性办到底!”

  君霁华被好几双手摆弄着。

  梳发,理妆,换衣,套鞋……这些事,她都晓得,都有知觉,神智渐转清明,但就是提不起力气。

  她被扶着带上花厅,半卧半坐地窝在贵妃椅上,其实是没力气坐直。

  牡丹红仅让她在众人面前现身短短的一瞬间,便把纱帘放落,让大伙儿隔着纱,瞧她斜卧躺椅的慵懒柔媚模样……其实又是误会,她清冷淡漠一张脸,哪学得会那些可人姿态?

  有人问话,全被牡丹红巧妙代答,她听到好几个声音,此起彼落,像喊着价。

  “姑娘,怎哭了?不哭、不哭,再撑一会儿就海阔天空了。”

  内心屈辱难当,当个人,活成这样,能不掉泪吗?

  不知是柳儿还是叶儿帮她擦泪,她掩睫,细细喘息,模模糊糊听到那熟悉的男人声嗓,他混在那群抢着夺花的爷儿们里面,也当起有钱大爷,出价出价再出价,完全的财大气粗,霸气十足。

  他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明摆着“天香院”这朵花,他势在必得。

  好个势在必得啊……好得不能再好……她觉得好笑,心中抑郁,一股热热的感觉绷在喉间,很不好受,像要呕出什么。

  从此,她还能逃吗?

  落到他掌心里,她……她会想逃吗?

  “啊!姑娘,怎么脸白成这样?又是泪又是汗的……”婢子在她耳边轻哄。“没事了没事了,寒老大买下姑娘了,都结束喽!”

  ***

  一切像在梦中走过,待君霁华真醒,人己不在“天香院”那个精巧小院里。

  “真是的,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竟下这么重的迷药?这不是越混越回去了?”说话的女子手劲极轻,正帮她拭脸揉额,感觉是挺温和的性子,连叨念的语调都柔柔软软。

  君霁华睁开双眸,眨了眨,然后定睛望着眼前一张鹅蛋秀颜。女人约四十岁,见她醒了,素容露出笑。

  “我怎么……这里……您、您……”君霁华试着撑坐起来,四肢犹然酸软,但已能听自个儿支使。她环看周遭一眼,这间屋子甚为朴实,除了桌椅、矮柜、脸盆架,也没其他摆设了。

  “别急、别怕。”女人柔声安抚。“醒来就好,我烧了热水呢,咱们先好好浴洗浴洗,先把精气神洗回来,然后再坐下来喝些热粥,身子暖了,肚子饱了,想谈什么再来谈。”

  女人个儿虽小,声音虽柔,说的话却有种让人难以违抗的力量。

  君霁华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有好多疑问待解,却还是乖乖按她的意思做,洗了头,洗了身子,换上干净衣裳,连人家帮她端来的小米粥,她都己喝下大半碗。

  “姑娘,你别怕,那人敢欺负你,尽管说,我让他叔叔治他。”

  闻言,君霁华有些发傻,甫张唇欲问,细竹门帘被人从外头陡地一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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