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恩娜 > 猛虎与玫瑰 | 上页 下页


  意识到这女为悦己者容的举动,她怔了一怔,随即苦笑——

  笑眉啊笑眉,你不是一向潇洒坦率?面对心仪的男子,原来也同其它姑娘一个模样,生了女儿家的娇态呵!

  她胡乱想着,然后,屋内那中低的男子嗓音吸引了她。

  不躁不扬,永远的温和清朗,她眸光无言地投入窗内,心微震,身子伫定在窗子外头,竟是……不敢现身。

  屋中,一男一女靠得极近,他执着她的小手似在审视,向来舒朗的眉淡蹙着。

  “受了伤怎么不说?”他将女子的软荑举得更近,两人的距离也更近了。

  “没事的,煜哥。”女子温柔地摇头,白衫洁净,黑发如云,侧颜秀美白曾,幽幽一叹,“是方才让弹棉弓割伤的,一个小口子,不打紧。”

  “都流血了,还说没关系?”他取出干净的帕子为她包扎,动作轻和,眉眼间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呵护。“待会儿回府,得好好上药才行。”

  “煜哥……”她轻唤,柳眉楚楚地拧着,“回府后,可不可以别张扬,这伤真的没什么……”

  男子沉吟,唇角了然地牵动。“怎么?你怕骆斌知道?”

  听见华家大总管的名字,女子下意识一颤,咬着唇又是叹气。

  “我真希望自己强壮一些,别这么文弱,别总让人当成病猫儿,换作是笑眉,绝不会这般轻易受伤。唉……我也想学些拳脚功夫,把身子练得壮些。”

  “你身子骨原就娇弱,先把气息调好为先,练武之事以后再说吧。”他爱怜地拍拍她的巧肩,顿了顿又道:“我会照顾你、护着你。还有笑眉。”

  窗外的人儿默默瞧着、默默听着,可人而坦率的脸蛋沾上了落寞,唇边依然有笑,苦苦的、涩涩的,勉强地维持着。此时,她想起安师傅说的那些话,一一印证在屋内男女身上,男俊女美,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而自己……

  她摸摸脸蛋又摸摸凌乱的刘海,低垂着眼,发现湖绿色的衣衫上沾着许多草屑灰印,呵呵,她是个野丫头哩。

  该要如何?又能如何?她的少女的、初初的、迷蒙的梦呵。

  默默地,谁也不去惊动,她转身走出不属己的天地。

  两头狼犬极少这样安静。

  黑仔和花斑儿垂着尾巴跟随着她,仿佛感同身受,知道这个开朗的姑娘有了奇怪的忧愁。

  走过一坡又一坡的丘陵地,像是要发泄旺盛的精力和心底厚重的惆怅,她走了好久,走了好远,直到两条腿发出抗议,她咚地一声绊倒,神智才震了回来,转身回望,那大片的棉田离得远了,而自己正跌坐在上坡处的草地上,将底下的景色望得分明。

  她干脆曲膝而坐,两头猛犬自动地蜷伏身畔,甚是眷恋。

  此刻已近黄昏时分,风穿林越丘而来,徐徐的、凉凉的,有着青草的腥味和野地里特有的香气。

  她不由得深深呼吸,极爱这种味道,一吸一呼闲,将胸臆中紊乱的烦闷一扫而空,她叹息着,身躯往后躺成一个“大”字。

  “瞧,天上的云呵……”她自喃着,明亮的眼瞳恢复些许生气,双臂自然地交叠在脑后。“风来了,它们就动着、变化着。”

  若没有风,云会如何?是不是跌入互古不前的时间和空间中,永远永远留在一个地方,哪里也去不了?

  她不自觉思索着,脑中好似有根毫针轻刺着,每根思绪都泛着疼、活了起来。然后,她仿佛有些懂了——

  “静姊是天上的白云,清灵灵的,又柔又软,而煜哥是风。”

  两头狼犬是听不懂的,她说着,给适才伤心的自己一个解答。

  “云要有风相伴才能飘得远、走到天涯海角,静姊娇弱温柔,只有煜哥才能全心全意待她,呵护着地、陪伴着她,若失去煜哥,静姊该怎么办?”像失去风的孤云,只能站在原地?

  “所以,这样的结果实在太好啦!静姊和煜哥、煜哥和静姊,这样再好不过了!”她咧嘴笑,猛地坐直身躯,两头大犬让她的转变逗得一愣愣的,就见她头一甩,黑发飞扬,圆颊红扑扑的,胸口的起伏快了些,而黑眸较以往清亮三分,却透着怪异的水雾。

  她想,她不是云,也不是风。

  她是一只飞鸟,有强壮的双翅,只要心底愿意,她就能飞到山的那一头、海的那一边,从来就不需要保护,她会迎着风,让那无形吹净眼中的湿意,然后,她又会是那个潇洒的、坦率的、顾盼神飞、提得起放得下的华笑眉。

  “黑仔、花斑儿,跟我跑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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