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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晓书让他的话震回些许心智,一回神,发觉他早已放开对她的箝制,是自己的两臂不知何时竟主动揽住他的颈项!箍着他、抱着他,而左乳上,他的大掌还在那儿留连。

  “你——”她一惊,猛地推开他,身子朝绣床内翻滚,捉来棉被包住自己。

  他位子一移,坐得更进来,目光锐利而邪恶,故意瞄着她露在被外的巧肩和小脚。“我驱除你体内累积的毒素了,你要过河拆桥吗?”

  “别这样看我!”晓书鼓起勇气地喊了一句,耳垂儿都红了。他看得她心发热、发慌。他治好她吗?可她的心还是跳得好快,还是不受控制。

  “唉——”他好笑地叹息,高大的身躯已占去绣床二分之一,“不这么看你,该怎么看你?何须遮掩呵?你这身躯,四年前在月牙地我已瞧过了,昨夜也教我摸遍了,我还瞧见那枚狼牙,你把它挂在——”

  “住口!不准说!”晓书的脑袋瓜轰地猛震,白皙的脸如熟透的西红柿,如天边的霞红,火烫得惊人,都要冒出烟来了。

  他唇角扬了扬,对她的命令不予理会,“你把它挂在”

  “不准说、不准说!你这只好色的大野狼!”

  她握紧小拳头,羞急得快要失去理智,想起那雪原石群后的温泉池,想起那匹大狼诡谲深沉的目光,想起昨夜真是他替自己沐浴净身,所有女性最隐密、最私自的地方全教他看尽摸遍,他还来说嘴,还一副自得的模样——

  冲动下,晓书捉着软枕,忽地朝他扑去,举起来就打,边打边委屈地哭,软枕中的羽毛散了出来,好多好多,又细又白,像长白山地的冬雪,在空气中慢慢飘荡,落着两人一身,小小床帷里恍若另一个天地。

  他双臂一扯,猛地抱住她,眼神转为深邃。

  晓书在他怀中仰望,手中的软枕被抛弃在一旁,而这场羽毛雪自顾自地下着、飘着,心的某个部分柔软了起来,像在雪原的洞中,她倚着洞壁翘首盼望,然后见那匹黑狼由远处走来,而今,他在她的面前,以人的模样,紧紧抱住了自己。

  眼轻轻合起,因羽毛落在脸上,不及睁开,他的唇已俯下,似有若无地印在自己软唇上,跟着一声缥缈的叹息,他的吻加重,舌尖窜入小嘴中,探索着属于人的吻、属于女人的芬芳香气。

  或许久、或须臾,当所有羽花尘埃落定,他犹然抱着教他吻得昏昏沉沉的女子,在她发红的耳垂边以气息轻拂,缓缓地、哑哑地、悄悄地继续未完成的话——

  “那枚狼牙,你把它挂在胸脯上,我很喜欢。”

  四年前在荒山雪原,她梦中的梦,一个连自己亦无察觉的愿望,让他以一枚随身数百年的狼牙对她下咒,如定物、如印记,无论分离多远,或在何者时空,他总能寻到她,天涯亦如身畔。

  稍顿了顿,他亲亲她的额角,话中有浅浅笑意,“我只告诉你一个,其它人,你不准我说,我就不说了。好不?”

  这一晚,晓书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恍惚地作了一个梦,梦境是新的,场景由长白山地的雪原转回,摸到自己的闺房里,在软榻上、在床帷里,那匹狼蜷在她身畔,玄黑的毛丰泽轻柔,不时用舌舔着她的小脸儿,它目中的火光依然,美得如天边最亮、最耀眼的一颗星。

  §第七章 人间寻伊愈于我

  这几日,沈家仍不太平静,自那名东北来的“贵客”登门拜访,向沈德瑞提出求姻缘,姨娘们和分子们破天荒众心一同,大力游说沈德瑞把握此次商机,将家中的“瑕疵品”快快出清。

  在他们眼中,晓书肢体残缺,又与陶家过过婚约,身价一跌再跌,如今有人看上她,对方出手豪阔、住得又远,晓书出嫁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既可得到丰厚的聘礼,兼能将这幕后军师赶出沈府,她嫁得远了,往后家中生意她无权过问,也没法儿过问。

  但沈德瑞好生迟疑,若对方是为生意而来,他自当欢迎,能坐下来好好畅谈,进而在言语谈吐中了解人的习性和背景,可是他初次拜访便送来惊人的礼物,接着竟提出娶亲的要求,礼多必诈,他生意人的本色在这时高扬起来,对玄三郎的请求拖延再拖延,不给答复,却对他每日过府拜访殷勤招待,不是亲自作陪,便要沈家少爷轮流作陪。

  这日,前厅又来那位“贵客”,不知是哪位公子负责相陪,听说众房少爷为这差事争得头破血流,因玄三郎每回来访,赠予作陪主人的礼物总教人大开眼界,拳大的珍珠、血红的珊瑚、温润至极的块玉,众人哪有不挤破头的道理?!

  至于晓书,表面上装作不在意,每每知道他来了,为等爹亲的应允婚事,心便乱了起来,做什么事都心浮气躁,要不,就是心思飞到天云外去,怔怔冥想。

  午膳时分,晓书在何奶娘房中,这儿离主屋有一小段距离,需绕过一座饲养着珍禽异兽的人造庭院,然后沿着石板道而来,环境甚是清静幽雅,是沈德瑞念在她与晓书和晓书亲娘间的情分,特意拨出来给她养病用的。

  一旁,香菱丫头伺候着,将膳食摆满桌子,一边招呼:“小姐,可以用膳了。”

  “奶妈,我扶你。”晓书帮床上那妇人支起上身,带着难得的娇气,软声道:“今天我吩咐了厨房,煮的菜全是奶妈爱吃的,晓书伺候着,奶妈定要多吃一些。”

  何奶娘叹口气,上半身靠在软枕上,见晓书和香菱丫头两个忙忙碌碌的,忍不住开口,“唉,傻丫头,奶妈还能吃下多少?你准备这一大桌子,都快摆不下了。”她拉拉晓书的手,语气陡低,夹着几许希冀,忽而问:“那位公子怎么样了?老爷他到底答不答应?唉……事情总不好这么悬着啊,教人苦等,实在不对……”

  闻言,晓书脸一红,扭开头却不说话,起身端来一碗瘦肉粥,舀起一匙吹凉。

  何奶娘张口吃下送到嘴边的粥,自顾自地说:“这位玄公子长得不顶俊雅,眼神是过分凌厉了点,但五官端正,有棱有角的,唉,北方男儿多是粗犷豪迈,这个模样很好了,心肝儿啊,你怎么想?”

  “何奶娘,您都是在这儿养病,怎会知道那个玄公子的长相?!”香菱丫头一问,连带提出晓书心里的疑虑。

  何奶娘呵呵笑着,病色去了几分。“有一日他来瞧我,说我是晓书的奶妈,就如同他的亲人,理应过来探望探望。”瞧她笑得愉悦,也知结果是相见欢。

  晓书可没法儿那么轻松。心想,他不知玩什么花样,将沈府上上下下的人心都给收买了,对那些姨娘和少爷们用利益攻势,对奶妈用温情攻势,对她用、用……愈想脸愈热,她暗暗哼了一声,静静喂奶妈吃粥。

  “是呀,我也觉得这位玄公子人顶好的,有回儿在长廊转角处,不小心撞着他,洒了他一身水,也不生气,跟着问:‘是不是要端给你家小姐的?’我回说:‘是。’心里可害怕了,没想到他只淡淡地说:‘快重新打盆水送去吧,别教她等着了。’唉,有这种姑爷,小姐福气了。”香菱笑眯眯的,边替何奶娘布菜。

  “香菱!你说些什么,你、你再胡说,瞧我理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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