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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再喝。”他狠着心,一匙接着一匙,转眼间,碗里的药汁已少掉大半。

  “……好苦……不要了……”那眼睫闪出泪花,这会儿,她搁在膝上的小手握成小拳,偏开头不愿再喝。

  年永劲没理会,又一匙药汁凑上。“不喝完不行。”

  “可是真的好苦……”她再次侧开脸,不让小匙碰上嘴。

  “是药当然苦。你之前的药若都乖乖喝了,病又怎会拖到现下?”他早在怀疑,既是永泽亲自开出的药单子,对付小小的伤风轻咳,怎可能不药到病除?除非病人自个儿动了手脚。

  闻言,凤祥兰有些心虚,委屈地垂下眼睫。

  “你又何需管我?这些时候,你总是躲着我,我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年永劲一怔,胸口轻扯,片刻才道:“我没躲谁。”略顿,汤匙又抵了过去,“把药喝完。”

  “我不唔……”她红唇一张,药汁便跟着灌进,跟着又勉强喝了三、四匙,最后实在苦得难受,她蹙紧秀眉咳了起来,还呕出一大口苦汁。

  “祥兰儿?!”年永劲铁青着脸,反射性地惊喝一声,怕她将方才好不容易才喂进的药全数吐将出来。

  他忙倒来一杯清茶给她漱口,边拍抚着她的背,见她一张秀容更显苍白,他心揪成一团,突地恼起自己。

  “躺下来。”他半强迫地将她轻推平躺,拉来锦被为她盖着。

  她的水眸漾着如梦似幻的波光,有一瞬间,还以为她正幽幽然地瞅着他。

  他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

  永春离家十载,如今返回开封,这该是他最乐意见到的事,他可以潇洒地走,却不懂心在犹豫些什么。

  甩甩头,他硬将凝注的双目从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移开,起身欲走,一只灰袖却被人给扯住了。

  “你……你要上哪儿去?”凤祥兰声柔而哑,苍白的颊慢慢有了嫣色。

  他未正面回答,只道:“你躺着小睡片刻,等药性慢慢发了,就不咳了。”

  “我不要喝药了,好苦……我、我不喝了……”她瘪瘪嘴,仍扯着他的袖不放。

  “若没再咳的话,就不喝了。”他顿了顿,“我会盯着。”意思已十分清楚,他会盯着她喝药,直到她痊愈为止。

  凤祥兰幽幽叹息,咬咬唇,有些使小性儿地道:“你何必管我?反正你避我如蛇蝎,能躲多远是多远,我、我不去招惹你,你该是快活许多。”

  年永劲神色不豫,一会儿才问:“我为什么要躲你?”

  他这顽固的德行,半句真话也不愿吐,就想教人一直这么悬着、牵挂着,他便开心畅快吗?

  凤祥兰心里又翻腾起一阵气苦,她是欠了他,这世间男子何其多,谁教她偏偏想不开,就要这一个。

  胸脯鼓动,气息紊乱,她眸光锁在他咽喉处,声若琴音——

  “你躲我,是因为你在意着那晚在这闺房里发生的事;你躲我,是因为你听见我那夜仗着几分酒意,一古脑儿对你吐露的心底话:你躲我,是因为我、我没了女儿家该有的矜持,硬是抱紧你,还、还强吻了你。”她双眼眨也未眨,两行泪便顺着匀颊滑下,嗓音顿时一苦——

  “永劲……永劲……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我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那些话教我藏在心里好久了,终能对你道出……你……你别对我说残忍的话,你呵,要真对我无半分情意,又怎能响应那一记亲吻……水劲,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又想我怎么办呢?”

  房中变得极静,静得只听闻两人交错的气息。

  年永劲胸口与她一般起伏甚剧,峻颜更是阴晴不定,他心跳快得几要超过负荷,眼珠深黝黝的,许久,终于吐出话来——

  “那一晚……是我的错。”他不该受那筝音的召唤,不该踏进她闺房里,就如同现在,他不该再继续待下。

  听他下这断语,凤祥兰心一抽,下意识想笑,泪却无声无息地流得更凶。

  “你……有什么好哭的?”他阴郁沉眉,从未像此刻这般憎恶自己。

  她螓首在绣枕上摇了摇,惨惨笑着,鼻音好重:“永劲,那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的错……”

  他眉峰成峦,打了好几个结,死瞪着她。

  凤祥兰接着又道:“谁教我心里有你,便以为你心里也要有我,这才公平,却没去多想,情字向来由天不由人的,呵呵……永劲,你说我多傻,你没错,错的是我……谁教我偏偏喜爱你……”

  老天——

  年永劲脑中一片紊乱,明知她的话不对,想反驳,想告诉她些什么,但心像在火上煎熬,浑身皆痛,教他一时间如何理出思绪?

  然后是她的情意,忽地兜头罩来,教他措手不及。

  “别说傻话,你、你快合上眼休息。”他第二次要走,挣开她的小手,逃得有些狼狈,却听见她在身后轻哑地问——

  “永劲……你喜爱的是她吗?”

  他步伐陡定,倏地回身。

  “你说什么?”他喜爱谁了?他的心里除了……除了……思绪忽地一顿,他头使劲一甩,欲将那浑沌不明的心念甩拋。

  凤祥兰用手背拭净脸容,软唇微牵,自有一股楚楚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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