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恩那 > 年年庆有余 | 上页 下页


  “关于信中所提之事。”他语调沉缓,被姑娘沉静睡颜微微眩惑,“这封信封存甚是严谨,漆泥完整,她不可能打开读过。”

  “是又如何?辛爷“神算子”的名号响遍京师,说不准已帮你和自家闺女儿合过八字,更说不准,也已得到辛大姑娘首肯。”

  年宗腾眉头陡拧,“她与我从未打过照面,怎可能答应这门婚事?”

  “怎地不能?”年永昌咂了口浓茶,别具深意地道:“女子的婚姻大事皆由爹娘作主,何况,辛爷在当时定知自己在劫难逃,才会要辛大姑娘带着她那个傻气妹子前来投靠,她有求于你,自然也会愿意委身于你,不是吗?”

  “这成什么?落井下石?还是趁火打劫?”年宗腾原已成峦的眉头皱折更深,胸中燃起一把火。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辙。”年永昌双手一摊。他是标准的生意人,衡量事态,早有自个儿一贯的思维。

  年宗腾抿唇不语,下颚紧绷了绷,脑中浮掠过不少疑虑。

  年永昌忽地咳声叹气:“还说我命好?我瞧你才真命好,无意间和那位名动京师的“神算子”攀了点关系,人家掏心掏肺的,拿你当真汉子看待,临了,还大胆地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姑娘送来当你媳妇儿,小阿叔,这可不羡煞旁人?”

  “羡你个大头鬼!”年宗腾虎目一瞪。

  “别说你没喜欢人家姑娘!就算说了,也是言不由衷。”年永昌来了招“先声夺人”。

  “你说够了没?”

  “还没。先前上渡船时,你一双眼明里暗里就直往人家身上溜转,咱旁观者清,瞧得再明白不过。”

  果然是叔不叔、侄不侄。

  暗红温潮布满颈脸,连两只大耳也给席卷,浑身热烘烘,年宗腾猛地立起,魁梧身躯充满压迫感,大踏步走向年永昌。

  “喂喂喂,该不是恼羞成怒吧?”这会儿,年永昌可维持不了富贵公子爷该有的闲适从容,嘴角抽搐,下一瞬,襟口被一只巨掌拎得好高。

  年宗腾晃着钵大的拳头,警告意味浓得呛人,冲着那张俊脸喷气道:“关于辛爷在信中所提之事,不准你对辛家姑娘透露半句,听见没有?”他适才是太过震惊,一时不察,才教这小子有机可乘,将信给“摸”走读过。

  “唔……”

  “唔啥儿唔?”他炯目细眯,哼了两声,又道:“要让我知道你说漏嘴,我保证,绝对一拳送你回开封。”

  真要动武,以他长年在外奔波、劳心劳力的状态,怎胜得过自幼精习年家太极,后又入武当山习艺的小阿叔?年永昌咕噜咕噜地吞咽唾沫,点头如捣蒜。

  唔……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此刻,还是封口为妙。

  羽睫掀开,清光眩耀。

  缓缓眨动双眸,适应这一屋晴阳,好半晌,辛守余动也不动,仅能静睇背靠在床柱旁假寐的黝黑汉子。

  出于本能与长年耳濡目染下的习性,她不由自主地深究起那张脸。

  男子双层浓且长,极具英气却不显严厉,有仁者相。

  他宽额饱满,印堂微鼓,兼之两耳厚实,是能享后福之征。

  再细究他的五官,生得着实端正,由印堂往下,眉间清朗,鼻梁挺直,而鼻头状如悬胆,修长人中下的双唇略方且厚,暗赭带金,颚下正中处微捺,形成双颚之相,按理,应是感情丰沛、胸怀开阔之人……

  想到这儿,她脑中陡然泛麻。按理?按什么理?是阿爹教过、说过,穷极一生钻研的那一套论命之学吗?

  单凭几眼,便要推论一人的命运祸福,既要“相命”,亦要“算命”,她原也乐在其中,却是不懂,阿爹机关算尽,为何仍无法为自己趋吉避凶?

  她面无表情,却以为自个儿在笑,带着淡淡嘲弄的那一种讽笑。

  “醒了?”黑汉子粗犷轮廓忽地放大,她瞧见他的眼,神俊细长,笑时,弯作深邃的两道。

  “你左胸有伤,幸好不深,仅伤及皮肉,我已请人为你止血包扎了,不过昨晚你一直发烧昏迷,想是感染风寒。”那对细长炯目直盯着她,关怀之情满溢,问道:“你现下觉得如何?”

  她似乎听不懂他的言语,怔怔然的。

  对望着,喉间微紧,她下意识地抿唇轻咳,胸脯随即一阵刺疼,这才陡地将她的神智唤醒,记起汉水江上的遭遇。

  那些人追来了,如影随形,他们追来了……要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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