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恩那 > 暗恋箫郎 | 上页 下页


  那是张清癯且英俊的男性脸庞,年岁约莫二十七、八,眉宇朗朗,目若寒星,挺直鼻梁略有峻傲之色,薄唇在月辉下淡泛紫气。

  他亦是一身素衣,却不同于她的书生长衫,而是套着粗犷的绑手,前头的半截衫摆塞在黑色的腰绑中,露出浅色的功夫裤以及一双朴素的筒靴。

  是在江湖上走踏的人物吗?

  这念头刚从她脑中晃过,便见男子启唇。

  “殷姑娘,请上船一聚可好?”那嗓音便如箫韵,耐人寻味。

  殷落霞心口又是凛然,不动声色地自持着,故意压沉语调道:“阁下是否有所误认?”

  她长年作男装打扮,连发也学男儿般削短至肩、束作一髻,加上身形较姑娘家修长,虽未练武,四肢倒显得精瘦,而属于女子的曲线全然隐在宽松的素衫底下,乍然一见,活脱脱便是个斯文的少年书生,哪里还见女儿家的娇媚?

  五官深邃的男子,不知思索着什么,徐缓又道:“殷姑娘家学渊源,医术精绝,是‘西塞一派’的唯一嫡传,此趟正是由蜀地以西的大雪山下来,舟行数日,预计明日返抵武汉。”略顿,他目光深幽。“裴某应未错认才是。”

  姓裴吗?

  好家伙!这人知晓得未免太多!

  殷落霞定定与他对视,秀脸淡罩寒霜。

  “你跟踪我?”

  “可以这么说。”他坦承,面无表情。

  殷落霞凤目一眯。“阁下意欲为何?”

  男子并未立即答话,手握长箫,峻颚微侧,似在观察其它夜泊于两岸的十来艘舟船,跟着道:“多问无益,殷姑娘还是尽快上船要紧。”

  “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阁下欲月夜游江,尽管行去便是,我可无此雅兴。”幸得岸边尚有其它船只停泊,她故意扬声朗道,试着引起旁人注意。

  她凤眸微荡,随即瞥见十来艘篷船上皆起了动静,好几道黑影从各个船篷里钻探出来,全往这儿张望。

  此一时间,她左胸怦怦重击了两下,唇陡抿,突地意识到自个儿陷入如何的境地。

  虽隔着些许距离,仍是看得出那些从船篷中现身的高矮黑影,有的擎刀、有的抡棍,除汉子外,更有两艘篷船上全是劲装打扮的女子,亦是个个手持兵器。若真为寻常百姓,哪里摆弄得出如此阵仗?

  原来,她早教人盯梢

  这些人马全是冲着她而来的吗?

  想来,这男子亦是同他们一伙的。殷落霞迅速环顾,收回视线瞪了那男子一眼,后者面色未变,目中却见精辉一烁,快得无法捕捉。

  此处不宜久留!她暗自深吸了口气,衣袖一拂,旋身唤着那船老大。

  “船家大叔,能否现下就走?我——”瞪大眼儿,话陡然梗在喉头。

  待她车转回身才发现,适才窝在前头的船老大这会儿不打盹儿了,蹲在船板上,正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笑眯眯地回望她。

  殷落霞背脊泛凉,下一瞬,倔傲的脾气便被激涌而出。

  她不懂虚与委蛇,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旁人愈要支使她、操弄她,她愈不教对方称心如意。这些人若想以强逼的手段,从她身上讨得那好不容易才采获的稀物,她便纵身往江里一跳,衡量着,也不过是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说穿了,她并非舍不得那玩意儿,却是恨极遭人胁迫。

  见她秀脸微凝,那船家大叔两眼一溜,瞄向立在另一艘船上的持箫男子,挑了挑粗眉,又抠抠下巴,神色有些儿古怪。

  夜风陡大,蛙鸣虫声不知隐向何处,只芦花儿发出沙沙声响。

  殷落霞静伫不语,以不变应万变,却觉手心微湿,耳中彷佛听见自个儿咚咚、咚咚的心音。

  僵持了不知多久,那船家大叔终于出声:“九爷,您一路从四川云阳跟到这儿,咱们盯住这娃儿,您倒盯着咱们,想来这事儿,您‘南岳天龙堂’是非管不可了?”

  殷落霞先是一怔,一会儿才领悟到,那乔装成船家的中年汉子是在对立在她身后的持箫男子说话。

  中年汉子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一瞬也不瞬地打量着,浑没将她放在眼底,却对那持箫男子颇为忌惮的模样。

  更有,她倘若没有错听,那人方才似乎提到……“南岳……天龙堂”?

  她曾听闻义兄年宗腾提及,“天龙堂”实位于洞庭湖以南的衡阳一带,近南岳衡山,堂主杜天龙早年是京城大镖局里拔尖儿的趟子手,除功夫了得外,为人豪爽、极重江湖道义,几十年的走镖生涯未曾出过丁点儿差错,颇得黑白两道的朋友所敬重。

  杜天龙在十年前金盆洗手,带着九名追随多年的弟子回到故里衡阳,开设了武道馆“天龙堂”,着重镖师和护院的养成,因此平时除学习武艺外,江湖规矩、各帮派门会的势力分布,以及五花八门的暗语、手势等等,亦是非学不可的东西。

  道上就流传这么一句——欲作混江龙,先过“天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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