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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真脏。他是在说那十块玉石。

  恍然大悟,她调回头再次望着他,不禁扬笑——

  “确实颇脏,那也自然得很,毕竟是从湖底冒出的巨块玉石,越是巨大的玉料,杂质杂色难免就多了,只要事先除净,或利用俏色,把脏的部分治成独特图案,以短为利,巧妙加以利用,要达到浑然一体的效果并非难事。”

  “嗯,好厉害。”雍绍白颔首。

  被称赞了吗?还是被他这样的治玉大家所称赞!

  苏仰娴心脏怦怦跳,耳根发烫,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也、也没什么的,说的这些都是行里人皆懂的事,哪里是厉害了?”

  “厉害,不是在说你。”男人慢条斯理。“厉害,说的是雍某自己。”

  “唔……”苏仰娴一时间无语。

  雍绍白继而道:“虽然真脏,开切多块后造成玉石上更多的绺裂,但治玉讲究‘挖脏去绺’,此技实为雍某的强项之一,我能处理得很好,毕竟我很厉害。”

  世人所见的雍家家主丰神俊朗,面如美玉,性情孤高清冷……苏仰娴眼中所见的雍大爷,面若美玉是真,丰神俊朗也是真,只要他不开口说话。

  他每每想到什么说什么,跳腾得厉害,让她手好痒,好想往他腿上或腰间捏下去。

  欸,她忍,谁让他是她家的“债主”呢。

  再有,他说的也没错,他毕竟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啊。

  抿着浅浅笑弧,她垂下秀颈重新将心神放回他的伤上,熏洗的药烟已变得稀淡,她将他手上的水气擦干,抹了点润泽的药膏,再次上夹板,用干净的长条布固定绑,利落地打出一个漂亮小结。

  “好看。”男人依然轻哑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苏仰娴闻声抬头,见他盯着打在他手中的小结,彷佛那东西有多引吸人。

  她小小得意地挑眉,“我会打好几种结呢,打络子我也在行。”想了想,半开玩笑又道:“此技实为女子的强项之一,我能打得很好,毕竟我很厉害啊。”

  岂知——

  “好看,不是在说它。”他两眼看着小结,接着缓缓看向她。“好看,说的是你。”

  轰隆!

  苏仰娴傻了。她不晓得自己小嘴张开开忘记闭起,没留意一口气梗在胸房里忘记吐出,感觉到耳鸣,却又清楚听到雍绍白的声音,他说——

  “眸子被熏得直流泪,流那么多泪,一点也没有女儿家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到我见犹怜,但清清亮亮的,瞪人时更犀利,还有股狠劲儿,倒也算是好看。”

  他这是……想被她瞪吗?说这样的话到底在损人还是夸人?

  噢,不,他用不着想,因为她已在瞪他了!

  胸口紧绷到感觉疼痛,她意识到自己正屏住气息,重重把气息吐出之后,还想继续瞪人,却觑见他半敛墨睫,嘴角微勾。

  这人……他绝对是在玩她。绝对又在耍着她玩。

  她磨磨牙,气不过道:“没能楚楚可怜到让雍爷我见犹怜,还真是对不住了。”

  他淡笑。“好说。一种米养百种人,苏姑娘无须自责。”

  简直往心口再插一箭。苏仰娴逞不到口舌之快,双眸瞠得更圆。

  雍绍白一贯自在地承受她的瞪视,左手揭开杯盖,端起香茶徐徐喝着,待喝了小半杯才又出声。

  “对了,明日苏姑娘就不用过来,雍某有事外出。”

  苏仰娴本能地就想发问,问他明儿个打算上哪儿?为着何事出门?同行的有谁?等等又等等的问题。她及时忍住,没让自己更加出丑。

  她想,如若问出,他不答,她心里必然不好受,他若答得敷衍,想将她应付了事,她更不好受,所以干脆就别问。

  心绪因为他起伏趺宕,来到他面前,想得一个从容自在越来越不易。

  她是来“代父偿债”的,这一点得牢记好,做什么事都该守分寸。

  于是乎,收敛太过清亮的眸光,同时也敛了敛气鼓鼓的神色,让气息悠长,她神态转为沉静,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没察觉,她突如其来的一转幽沉让男子浅浅拧起眉峰,那双半掩在墨睫下的深瞳往她觑了去,带着沉吟,若有所思……

  今日,雍家的马车不会来。

  苏仰娴一早带着苏大爹出城,请川叔套马赶车,带着她父女俩又到城郊十里外的溪谷小村探望云溪老人。

  巧的是,她还跟大师哥袁大成不期而遇,师兄妹俩各自从城里带来不少糕饼果物和菜肴,连美酒佳酿也沽来好几坛孝敬师父。

  这一趟袁大成更带来两位师弟不日即将返京的逍息,云溪老人约莫是听着心里欢喜,午膳时候便开了酒坛子喝将起来。

  老人家有的是酒胆酒量,喝得十分尽兴,完全不自量力的大爹硬要陪酒,挡着不让喝,他还闹脾气,结果才三碗便被放倒。

  苏仰娴颇感无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家老爹醉了就睡,不发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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