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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你怎么……买这么多?”宝宝衣裳有男有女,鞋帽各种颜色齐全,童玩更是琳琅满目,想得到,绝对没错放,想不到的,也不知他上哪儿去找来。

  “不早些准备,万一漏买了怎么办?”他笑,手里博浪鼓仍在摇,只是这回,他塞到她掌心,让她先试玩。

  “男孩女孩都还不知道,衣裳胡乱买,总有一边是浪费了。”生了男孩,女娃娃精美的粉色小儒自然不能穿;生了女孩,男娃娃帅气的湛蓝衣裳总是不适合。

  “有什么关系,他爹又不是买不起。”尚未当上爹,已经开始有坏掉的迹象——纵容儿女爬上头顶的那一种。

  娃娃衣鞋小小的,样式精巧,她握在手里,细细瞧着,舍不得放下。

  想像孩子套上它们时的模样,她眼眶更热了些。

  “这些衣裳真可爱……”她轻喃。

  “我命人用同样布料,也替你做了一套,以后你和孩子就可以穿同款衣裳出门。”当然是女娃娃款式的,她穿起来才美。他不仅宠孩子,也没忘掉连孩子的娘一块儿宠下去。白绮绣缓缓放下轻软的小衣裳,停住博浪鼓的敲击声,她看着他,他笑得开心,看来是发自真心喜爱孩子。

  “瑶华。”她极少这么喊他,那太亲匿,她不敢喊,怕喊多了,连自己的心都给喊软了。成亲以来,兴许只喊过三次……或是四次?一只手掌都能数出来。

  “嗯?”赫连瑶华双眉飞扬,等她继续。

  她并不是要坦白自己留在他身边的目的,德松说得对,她可以永远欺瞒他,不让他承受事实的打击,而她,也决定这么做。唯一没能按照德松所劝的是,她无法留在他身边,无法忘怀爹亲之死,更无法粉饰太平地与他厮守终生,她会离开他,静静离开,产下孩子之后,将孩子送回他身边。

  “……如果,现在给你一个心愿,你会期望哪样事儿能成真?”

  赫连瑶华低低一笑,牵起她的手,包覆在大大掌心。“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有太多女人在生子过程中无法挺过,难产死去的产妇不算少数。

  女人妊娠,是在赌命,生得过,麻油香,生不过,四块棺材板。他虽期待两人共同孕育的孩子到来,他更希望她毫发无伤,他不想失去她。

  “你呢?绮绣,给你一个心愿,你想要什么?”他拿同样问题问她。

  白绮绣只是静默了半晌,眸子扬觑,将他身影烙在眼底。

  她的祈愿,本该藏在心中的希冀,只容她自己分享的小小秘密,此刻,像是不愿由她私藏,要向他尽数坦诚,她的声音,背叛了她的理智。

  “我希望,下辈子,与你再做夫妻。”

  下辈子,不要有恩怨,不要有仇隙,再来找她,又或许,等她去找他,再让她遇见,再为她倾心,再使她倾倒,到那时,她可以放胆爱他,不用歉疚,没有虚假,更无顾忌,她会回以完完全全的痴情,向他撒娇,贪心央求他的怜爱眷宠,还以一生一世纯净无瑕的挚爱。

  赫连瑶华没想到有机会从她口中听见如此迷人的承诺,性浅如水的她,允了他下一世的执手相牵,代表这一世爱不够,下一世也愿意给她。

  这真是腻死人的情话,几乎像是把他浸入蜜糖大瓮里,沾染一身香甜。

  “我要与你白头偕老,我要替你生很多很多个孩子,我要毫不保留爱着你,我要与你相伴,不离不弃……”白绮绣眼眶的泪,溃决而出。

  是的,这就是她的心愿,她卑微的期盼。

  这辈子,她做不到的事,让她下辈子达成……

  “傻丫头,这辈子还没走完一半呢。”赫连瑶华为她拭泪,并将她抱进臂膀间,像在呵疼一个柔致娇弱的娃儿,充满耐心。“我们先把这辈子的份,慢慢地,牵手走下去,到你七老八十,我也变成风干橘皮的皱脸老人,到那时,你仍愿意再当我的妻,不嫌弃我这个老伴林林总总的缺点,依然觉得我值得你托付终身,我们再来约定下辈子。”

  她啜泣着,想点头,却又不想骗他。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必须要更疼爱你,让你没有一丝怨言,才好拐你下一世再以身相许。”他顽皮地用唇瓣轻搔她的耳壳,笑着说,双掌交叠在她平坦腹间,里头,有着另一个教他荡漾柔情的宝贝。

  “你已经对我够好了……”她覆叠在他手背,四手相贴。

  “不够,绮绣,还不够。你都不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够多?你希望我为你做哪些事?你从不索讨,从不贪求,我无法知道你缺了什么,想要什么。”这是他第一次想宠爱一个人,却总感觉自己做得太少。她不曾主动开口要珠宝首饰,华美衣裳亦不会令她展颜欢笑,他很茫然,不知该如何讨好她?

  “我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要……我现在所拥有的,已经好多好多……”白绮绣懂得知足,枕在他怀里,被幸福所包围,即便它只是短暂美梦,曾经拥有过的,足够她再三回味。“你真是不贪心。”他蹭蹭她的鬓发。“我就不一样,我缺个孩子喊我爹亲,缺个会追着孩子跑的娘,缺个会吃醋会板脸的严妻,缺个会主动亲我抱我的大胆爱妻——”

  话还没说完,软嫩嫩的唇,抵近他的唇间,羞怯地、主动地,吻上他。

  他嘴角含笑,唇间的甜蜜探索,他毫不客气品尝吞噬。

  他熟睡的模样多像个孩子。

  白绮绣忍不住伸手拨开他额间散乱的些许发丝,在他饱满额心落下雨丝般的浅浅轻吻。

  他没醒,仍是深陷暖暖枕窝间,动也不动,想来是真的累瘫了。

  她瞧了他好久,将他的眉、眼、鼻、唇,每一分寸都看仔细。

  他好俊,不凛目时,神色柔软,不抿唇时,表情还有些稚气,只是长长浓睫覆掩下的那抹淡淡阴影,彰显他近来早出晚归的疲倦,以及那杯参茶对他身体残留的伤害。

  她自责的目光在上头停伫许久,心中愧意如潮涌上,一波接一波,她不敢再看,怕自己被歉疚湮没,她放轻动作,挪身下床,没唤人伺候,自己梳洗打理仪容,套上衣裙,长发简约盘束,仅以一枝花簪固定,她不吵醒他,静静离开卧居,要到厨房去为他淘米煮一碗三鲜粥——昨夜,他讨着说想尝,撒娇耍赖的馋样,令她莞尔。

  轻而缓地掩上房门,小苑外,德松早已守在那儿,她与他相互颔首。

  “他还在睡,可以的话,今天让他晚些出府,别吵他。”她小声道。

  德松点头。

  “我去厨房煮碗粥。”

  德松脸上表情平稳,但双眉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

  “我不会下毒的。”她自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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