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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艳儿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容颜上并末显示太多痛楚,按理来说,她的道行决计无法挡下玄武的掌风,更遑论流星剑的攻势,但她仍没死,即使伤得如此之重,仍没死……

  艳儿不知道这全是拜她胸前所烙下的护魂咒之故。

  她肩胛的伤,深可见骨,却不见狂喷的血迹,只有伤口处一层薄亮的冷霜冻结了血势。她取下右耳贝珥上的银勾,将之扳直,再撕开衣袂,从中抽出一缕红丝,系上银勾尾端。

  银勾穿透血肤,缝合著深刻的伤。

  一针针刺透在身上的痛楚,剧烈得教人难以忽视,但她的心此时占满空荡的悲哀,原先该存在她体内、该镶嵌在心窝的流星剑已失,这感觉好似被狠狠刨了心一般……这样的苦痛,在她忘却的记忆中是曾经品尝过、也承受过的,否则她无法如此冷静地缝合身躯上的伤口。

  伤口传来更强烈的痛,在她满腮清泪滴溅在上头之际。微咸的泪水刺激着见血伤痕,这般的痛楚远远超过银勾缝合皮肤之痛。

  刨了心,她能忍。

  但失去了玄武,她却忍无可忍。

  颤抖的牙齿咬断线头,疼痛及虚弱让她失败了数回,好不容易才扯断了红线。她不再分神注意肩胛上那道歪斜而丑陋的缝疤。

  抹去泪水,艳儿再从红袂中抽了红线,重新系回银勾。

  她走到烛光身边,“替他将身子缝合起来。”

  她的嗓音气虚轻浅,几乎像是一句呢喃,却唤回了烛光的神智。她将银勾递上前,烛光呆然望着她。

  艳儿朝他点点头,“别让他尸骨不全……”

  泛红的眼眶蓄积着无声泪水,烛光缓缓放下了三截龟身,抖栗的手接过银勾。透着微微月华的窗棂,洒落的光芒浅乎其浅,暗蒙的内室里,烛光一针一线地为宵明补回身躯,泛泪的眼,模糊不清。

  “我缝得……好丑……”烛光哽咽地喃喃道,每收一针便会教银勾给扎了指,缝在宵明身上的痛,他感同身受。

  “不会。”艳儿静静坐在他身旁,在他每重复一回自厌口吻时,她便会轻轻地回应,“你做得很好。”

  那一夜,盼不到翌日宵明,也无法燃起一丝烛光;那一夜,没有任何光亮温暖,有的,只是由伤心所缀补却怎么也补不齐全的无尽哀愁。

  截断的身躯可以缝补,伤透了的心又要用什么方法来挽救?

  艳儿知道烛光现下心头必定紊乱不堪,一边是他最敬重的玄武,一边却是他至亲的结拜兄弟,走到今日局面,是他怎么也料测不到的恶梦。

  “你若伤心,就哭出来吧。”她不知如何安慰人。

  烛光没有动静,细心地收拢线尾,补好了上半截龟躯,他重新换线,继续缝合最后一块尸身。

  “强忍对你并没有好处。软弱,只限于今晚,明天一早,我要去找到能挽回玄武的方法,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自怨自艾及沉浸在委靡不振上,你若明早仍是这副模样,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她的行为称得上是残酷的,强逼一个甫遭受丧友之痛的孩子要舍下悲伤,但她不敢深思若她迟了一步去寻回玄武,那个占据玄武躯壳的蚀心之魔,会支使玄武再度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憾事!

  若玄武清醒后知道自己手刃了宵明,他会是怎生的痛苦自责?依他的性子,他如何能容忍自己犯下恁般大错?

  背负一个杀伤宵明的罪枷就已经够了……

  烛光恍若末闻,只是一心三思地留意着下针的力道及缝合的线纹,生怕弄疼了宵明,也怕缝补得太过草率而破坏宵明的身躯。

  艳儿不再逼他,准备起身走向小小屋舍的另一角落,柔荑探向腰际,将今日在市集所买到的玄武烧瓷紧紧握牢。

  龟状陶瓷的温度煨暖不了她,更取代不了玄武……

  良久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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