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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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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姗姗太习惯梅项阳用大吼小叫的方式表达他的关心,他是个不诚实的男人,心底担忧,嘴里却还可以吐出令人想动手狂扁他一顿的浑话。 她道了谢,接过油纸胡乱包裹的热包子,开始啃起来。 梅项阳径自挑了她身畔的位置坐下,替自己斟了杯茶。 梅姗姗咬着包子,不经意抬头,瞧见梅项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梅项阳嘿笑两声,神情看来颇不自在。 “笨娃儿,我今年满二十了。” “我知道呀。”想讨生辰礼物吗? 黝黑的脸上浮现红晕,“该是娶媳妇的年龄了。” 正在咀嚼的檀口停了下来,全副注意力都停留在他脸上,他笑得太害羞、太腼腆、太反常……太不像她的小阳笨师弟了! “然后呢?” 她防备地问。 “笨娃儿,你不会到现在还在装傻吧?”梅项阳有些惊讶她会这么问,“你该知道……我……对你……你该看得出来吧。” “我知道你对我这个小师姐很是尊敬,所以你想挑个媳妇儿让我替你审视审视,是不?” “你还装傻!”梅项阳大嚷,手掌拍得整张桌子摇摇欲坠。 “我怎么装傻了?!”包子索性不吃,现在吵嘴比较重要。 “梅姗姗,我喜欢你,打小就喜欢你,我要讨媳妇也只会有你这一个选择,这样,你还有法子装傻吗?”梅项阳不兴那种文诌诌的咬文嚼字,性子率直的他根本不给梅姗姗任何逃避的机会,一气呵成地直言道。 梅姗姗被他这番直接而明白的示爱给吓了一大跳。以往不是没有梅庄长工向她示好过,但她总是装傻蒙混过去,不是假装听不懂,就是当做没听到,可这一次,梅项阳吼得够大声、够简洁、也够震撼了! “你……我是你师姐……” “我从来没承认过,论年岁论武功,你哪一点构得着‘师姐’的边?我没有一次将你当成师姐看待。”他啐道。 “但我没有一次不把你当师弟看呀!”直到今时今日,他对她而言仍是那个小阳笨师弟,一个存在于童年回忆中最好的玩伴。 “那你现在可以试着不把我当师弟看。” “我没办法!”她想也不想就拒绝。 “梅姗姗!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她每次都这样,只要遇上了问题,她便会用“身份”来粉饰太平,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以前她用这套方法骗了梅舒迟,现在又要用这套方法来骗他! “我没有逃避!项阳,你别闹了,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她还奢望梅项阳下一刻会立即露出“我在耍你的,你当真了对不对,哈哈哈!”的笑脸, 可是——没有!他脸上的神情好认真,认真到令她害怕。 “我没跟你开玩笑,从我十岁开始,我就跟盛叔说过,等你长大,让他作主将你许给我,盛叔和盛婶都同意,会到今天才同你说,是因为我以为你心知肚明,我在等你长大,姗姗,我等了你十几年。” “别说了——” “为什么别说了,因为你都知道?”梅项阳不给她挣扎逃脱的机会,再逼。 “我不知道!你别说了……” 见她一张脸由红变白,他狠不下心强逼她。“好,我别说,那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梅姗姗的回答只是不断摇头,是无话要说,也是抗拒着他的情意。 “你在顾忌什么?还是……你想嫁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那个没说出全名的“他”是谁,梅项阳与梅姗姗都一清二楚。 “我不嫁人,谁也不嫁……我早已决定,这辈子我唯一的身份就是梅庄护师,其余的,我都不要……” “是梅庄护师还是专属于他一人的护师?”梅项阳今天一直在挑她语病。 梅姗姗觉得自己一直不敢正视的内心被人血淋淋地剥开,让她再无遮蔽藏身,招架不住。 两人陷入片刻沉默,梅姗姗不开口就是不开口,不给梅项阳任何答案和反应,平静得像是她不习听到梅项阳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沉得住气,不代表梅项阳也行。 “你不可能一辈子为了他不嫁,你爹娘不会准的,我也不会。”他放软了声音,“姗姗,嫁给我与你想继续当护师根本没有冲突,我们都是梅庄人,替梅庄尽忠是我们的本分,你嫁了人,还是可以继续做你的梅护师,我不会阻止你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虽然我一定会吃醋,但是我清楚你的性子,你不会逾矩的……” 她没有启齿的打算,梅项阳只得再道:“再说,你认为以盛叔的观念,他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和主子有什么暧昧吗?若照现在的情况下去,三当家终究得娶妻生子,那你呢?继续死忠地跟随着他,连他的妻子孩子也一并拼死保护下去?” 梅姗姗只是垂着头,看似专注地盯着桌面,实则空洞茫然。 “你该替自己打算些,不要什么都以他为优先,姗姗。” “我已经失去我的小迟哥,现在你们连主子都不愿意给我吗?”静默了良久良久,梅姗姗终于开口,却只是一句气虚的指控。 她沉痛地闭上眼,那年强迫自己舍弃掉小迟哥的梦魇一直都在,那是剖心一般的疼痛,现在……他们要她再尝一次吗? “主子永远是主子,你永远不会失去他。” 梅姗姗又是摇头,这回力道极小。 她知道如果她嫁给梅项阳,她会失去梅舒迟,会连主仆关系都就此瓦解,即使她可以猜到梅舒迟会用笑容祝福她,但是,被伤了心的人,要如何再面对那个狠狠伤他的人?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所能做的,只是摇头。 第八章 “为什么摇头,你不愿意?” 床榻上那张血色尽失的苍白俊颜有着太多病后的憔悴,披散的黑色长发包覆着他颀长的身躯,身上刺眼的白衣让他看来更清瘦,缠绕在额心的白长巾隐隐约约还透出混杂着土黄药粉的血红伤口。 “不可以,你是主子。”嗫嚅的樱唇有些迟疑及哭音。 小粉娃的回答让榻上的大男孩微微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昏迷过久,连睡梦和现实都分不清,才会误将眼前的小粉娃瞧得这般陌生。 “不是说好了,私底下只有咱们两人时,不当我是主子吗?” “……不可以,你是主子。”这句话的音量像是她在告诫自己。 大男孩坐直身,“娃儿,我昏睡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没道理他一觉醒来,小粉娃就转了性子。“还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这个可能性最大。 小脑袋晃了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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