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寄秋 > 窃菊 | 上页 下页


  “不怎么样,本来打算见者有份三七分,现在倒是便宜我了。”一人独吞。

  罗菊衣笑笑地抛着绣上狻猊的银袋,一脸和气生财的俏模样。

  “你……偷了我的银子!”他跳起来要抢,可惜九岁大的身子看起来比七岁还瘦小,力不从心。

  “你的吗?我以为是刚刚那对主从所有。”唉!双足生得不长是一大悲哀,连她细瘦的手臂都构不着。

  “我……我……那是我先拿到手的,是我的!”气愤的双眼瞪得如牛鼻子上的铜铃般大,随着她的左抛右掷而转动火大的眼珠子。

  “在谁的手中就是谁的,这是江湖上的规矩。”谁叫他没能好好磨练,抱在怀中的财物都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走。

  火候不够。

  小乞儿的表情一沉,像要扑向她,“银子再不还给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喔?怎么不客气?”她拭目以待。

  欺凌个头不到肩头的小乞儿是有些可耻,此事若传出去还真不好做人,堂堂的菊盗君子居然也是个凌弱之徒,盛名受累。

  可是这跳豆似的小人儿着实有趣,即使一身破烂脏污还挺有骨气的,明知技不如人还拚命抢她手里头的银袋,好像他还有机会夺回似的。

  只见他左扑右扑如扑蝶般想追上她粉嫩身影,几番跌倒又爬起的以手背抹鼻,不肯死心地随着她飘怱无踪的足尖一再落空。

  瞧他一头的汗和一脸不甘,心软的罗菊衣不忍再折腾,乱世出盗贼,贫民猛如虎,就给他几锭银子吃顿好的,养壮没长肉的小个头。

  “买馒头去吧!以后见到我记得留神点,不要让我摸光你身上的碎银铜板。”

  天空落下几锭银子雨,忙着捡拾的小乞儿急得脸发红,想追着轻笑而去的她夺回全部银两,又怕落在地上的银子会被人拾去,气急败坏的弯腰又跺脚,直说大白天见鬼了。

  风吹动杨柳,飘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留下一串串懊恼的咒骂声。

  西湖三映月,映出笑闹人生。

  华丽的画舫划过湖心,溅起层层白浪,琴瑟和鸣博君子展颜,一文落题“西湖春”。

  “啊!小偷,你偷走我的银子!”

  划破天际的一声喊叫如铜锣响起般,铿锵有力、落地声洪亮,宛如平静的湖心忽然投入千斤巨石,白浪溅高三尺余,落下无数涟漪向岸边漾去。

  一时间整间茶楼鸦雀无声,众目灼灼地往倚窗二楼雅座一瞟,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微露疑色,半晌后,大伙又谈笑风生地品茗。

  事不关己何必惹是非,哪有贼儿绫罗绸缎的穿得好似大家闺秀,面容姣好谈吐高雅,单侧面一瞧就足以称之为美人之姿,何须做贼自贬身价。

  何况有哪个偷儿敢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失主面前,无疑是自往虎口里投,让人逮个正着。

  所以一切又恢复平静,彷佛未有刚刚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没人当一回事的赋诵风月,为繁华似锦的杭州城带来更多的文史。

  “请问银子刻上你的名还是你的字,怎么它还有主人的?”人家哪有偷,下过是大鱼吃小鱼地黑吃黑而已。

  人娇嗓音柔,甜甜腻腻犹似刚起炉的雪花糕,含在口里化在心里,叫人酥软软的温了心房。

  “那明明是我的银袋,去年中秋在京城李老爹的铺子买的,我记得很清楚。”她还讨价还价了老半天,李老爹才肯割爱。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如何肯定它就是你的呢?”相仿的银袋满街都是,市集卖荷包的摊子随便一挑有一成排一样。

  “我……我……”要什么肯定,那根本就是她刚失窃的随身物。

  “我知道没钱装阔是不好的行为,但也不能诬赖别人偷钱,你有亲眼看见我行窃吗?”如果真被她瞧见了,那她也别想在这一行混下去了。

  表情坦荡的罗菊衣看不出一丝心虚,以两锭银子打发唱小曲的姑娘,没有愧色的与主从三人并桌而坐,并“点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当然,寻常的茶楼酒肆哪有进贡的好茶,她点的是:亚热水,自备一小包茶叶放在器皿里由小二倒水冲泡,她自得其乐地跟着旁人学起风雅。

  嗯,这窗外的风景好呀!有青山、有绿水,还有一头头很肥的羊羔子,出来一趟真是值得,不用来去匆匆赶着回林。

  难得闲情呀!

  “我……我是没看见你下手,可是那个银袋真的是我刚才掉的,袋口的丝线落了两针。”西凤急道。中原人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别人的银袋还占为己有。

  拿高一看,罗菊衣惊讶的掩着唇轻笑。“真的耶!线掉了两针,和我一样不善女红。”

  一听,气得想用鞭子抽她的西凤怒拍桌子。“谁跟你一样不善女红?我是找不到合适的丝线才姑且着用。”

  “哇!姑娘好大的脾气,自个银两没保管好还迁怒他人,借题发挥找人晦气,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她的表情似在说:女红差劲也不会有人怪你,反正你这么泼辣可以驱魔避邪,连鬼也怯于近身。

  “你……你……”西凤当真恼上了火,指人的手指因压抑不住的怒意而发颤。

  “西凤,坐下,别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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