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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想必花垂柳非常渴望这样做,每回他多瞧了女人小脚一眼,令人不舒服的嘲笑便由她嘴角勾起。

  仿佛他天生是采花恶徒,见了花儿不采不快,宁可错采也不愿错放般卑劣。

  身为单府年纪最幼的子嗣,肩上的责任不若大哥重,没人期待他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他自个也乐得不受拘束地清闲度日。

  向来他有如脱缰的野马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女人多如星辰他当是饮水吃饭,渴了吮一口涎,饿时来个暖玉温香,芙蓉账里度春宵,他不觉有什么不好。

  可是打从那扎着麻花辫的花垂柳来了之后,他每做一件事都觉得有双不以为然的眸子在背后盯着,让他浑身不舒坦。

  连摸女人的小脚都提不起劲,有意无意往那道低头缝着鞋反的人影一睨,看看她是否抿着唇偷笑。

  想想自己也真无聊,何必在乎她在想什么,堂堂单府四少爷岂会受制于一个蛄娘家,算来她还是拿单府薪俸的下人。

  只是,他怎么也无法想像她表现出谦恭卑下的神情,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活似她真是个四少奶奶,一天不和他唱反调活似猫儿不抓老鼠般,日子会过不下去。

  而他也怪得很,干嘛无所事事的老跟在她身后打转,看着她针起线落的神态就觉得心头一阵满足,懒得再周旋群花艳妹之中。

  “施主想通了没?”顽石点不点得化全看个人修为,化外中人是不管闲事,免得遭人怨。

  没个好脸色的单奕辰一手糊了棋盘。“不下了,尽会寻我开心。”

  “风度呀!小老弟,不过连输了七盘棋用不着恼羞成怒。”无为和尚袈裟一挥,黑子白子回复原来的棋面。

  这小于定性不足,是该有个人来磨去他的锐角。

  “是打和,老秃子别想趁机阴我。”他尚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呵……瞒不了你一双明眼呀!”看来他陷得不深。

  但也差不多了。

  六神无主只剩一丝魂儿尚存,喜神临门又岂是他抗拒得了,姻缘石上早订三生,一根红线系得他想走也走不开,自甘受缚的步入罗网中。

  “嗯哼!你这和尚想蒙我还早得很,吃斋念佛显然没多大用处。”仍一肚子坏水。单奕辰顺手将棋子往前一推。

  无为和尚下一子堵住他的退路。“人生何必太认真,得与失只在一念之间。”

  “少说教了,你知道我不爱听大道理。”他思索着破局之法。

  困。

  “老秃子也不爱搬文弄墨,你这棋是没得下了。”已经被困死了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不甘心的苦思棋路,他硬是在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谁说无路可行。”

  无为和尚摇摇头的拎起一子轻放。

  “好吧,我认输了。”没有落败的懊恼,微微拧起眉的单爽辰不解一手好棋怎会兵败如山倒,毫无挽回的余地。

  “要再下一局吗?”

  明明近在耳边的问语却觉得遥远。“没意思,大师太狡诈了。”

  “棋艺不精怎可怪罪旁人,是那位四少奶奶给你气受了?”人只有不顺心的时候才会迁怒。

  花垂柳?!“她不是我的四少奶奶。”

  “施主又知老纳所指何人?你的不假思索岂不说明了心里有鬼。”无为和尚睿智的眸中散发会意神采。

  “你这和尚好生阴险,尽会挑我的话脚。”单奕辰不免埋怨的一睇。

  并非刻意要想起那丫头,她古灵精怪地爱装老成,老以为没人发现她翻白眼、吐丁香舌的娇俏模样,一味的当起管事人。

  因为他戏谑的一句老板娘导致那位外地大娘的误解,四少奶奶称谓因而传开,走在路上还有人直向他恭喜,怪罪他没通知一声好送礼来。

  以讹传讹的流言笑他是不放在心里,倒是平白当上四少奶奶的她满心不悦,一见到他总要数落两句。

  “施主的短视老纳能包容,毕竟年少气盛难免气量狭小。”慧智竟看成奸佞,真是一块朽木。

  单奕辰眼见说不过他,扬袖一弹。

  无为和尚文风不动将那子弹回他手上。“善哉、善哉!佛门中人不杀生。”

  “小老弟我气血不顺想舒舒手脚,你老接招了。”掌为剑,未至先起风。

  “年轻人心浮气躁成不了事,你的火喉尚不成气候,要多加练习少走花柳之地。”精不固则气弱,下盘浮动。

  “啰唆。”他攻势转为凌厉。

  单奕辰幼年曾习些基本拳法以强身,少年时因缘际会与无为和尚相识,一见如故,宛如相交已久的老友无视年龄上的差距,来往颇为密切。

  这些年来他常上灵觉寺泡茶下棋,无为和尚见他筋骨奇佳便传授他几套武功,两人名为朋友实则师徒。

  只是两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朋友贵在交心而非庸庸碌碌的俗礼,闲来过过招倒也惬意,你来我往当是练练身子,求一时快意罢了。

  “小子,你几时学娘儿们绣花了,手脚无力像软豆腐。”只守不攻,无为和尚笑盈满面地以袖拂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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