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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南康摇头低笑。“那就请你多担待了,谁叫你不幸交到我这个不长进的朋友,只好多分担我肩上的重担。”

  不以为然的元真冷眉横娣,“给你个忠告,不会事事顺你的心意,若有得罪,在此先行告罪了。”

  “你想做什么?”他笑意忽凝,目露冷芒。

  “解除婚约。”元真语气坚决。

  “你敢?”南康贝勒把折扇重拍桌面,声冷如霜。

  “为了她,不得不为。”他眼中柔光漾漾,情丝绵长,种在心底的身影盘根错节,缠绕五脏六腑。

  “你想逼我杀了她?”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绝不会手软,斩草必除根。黑瞳因他话里的杀机而转为冷鸶。

  “只要你动她一根寒毛,我会悉数还在呼兰身上。”

  “元真。你要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坏了我们多年情谊吗?”南康握着扇柄的手一紧,几欲折断扇骨。

  “令妹何尝不是女人,而且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的噬骨毒花。”娶妻如此,不如青灯常伴。

  “你……”虽是事实,他也不容许有人污蔑,两位友情深厚的至交彼此瞪视,目光冷冽,互不退让,陶家厅堂隐含一股山雨欲来的狂势。

  而坐在床头,屈膝臂环的陶乐梅却浑然不知一对好友将因她反目成仇,兀自低首垂泪,不愿接受她所担心的事真要发生了。

  只要她所爱的人,都会一个接一个的离她远去。

  “喂!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好歹解释一下,别让我伤脑筋去猜。”

  这两人高来高去地,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哼!”

  “悴!”

  元真和南康同时用鼻孔喷气,各自别过头,恍若闹别扭的稚童。

  “不会真这么拗吧!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有必要闹得僵持不下吗?我是江湖人,不讲什么大道理,大不了拳脚下见真章,你们打一场,输赢下定论。”

  咦,不吭声?

  是觉得他的建议不够妥当,还是认为他不够份量主持公道?

  带着江湖昧的魏江南一脸鲁直地搔搔耳,他先看看冷峻不言的元真,再瞧瞧面带寒霜的南康,苦笑地大喝一声——

  “好,你们都不开口无所谓,可总要给个答复,咱们几时才要起程回京,一大票王府侍卫就这么耗着不动,岂不是急煞了京里的人?”

  这一番话如雷贯耳,身形一僵的元真听进去了,眉峰紧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逗留,思子心切的额娘殷切盼子早归。

  可是他又放不下房里的小女人,不忍她因他离去而泪流满面,恨他负心薄幸,丢下她和腹中胎儿,独自忍受漫漫长夜。

  “去跟她道别吧!我能让步的仅此而已,我们到外面等你。”南康先退让了一步,不在这节骨眼和好友起冲突,他认为两人若分隔两地,再浓的情爱也会逐渐淡去。

  他做了个顺水人情,这无疑是一种手段,以退为进的先分开这对有情人,一旦时日一久,什么情情爱爱也淡了。这段感情自然无疾而终,省却他从中作梗的耍心机。

  看似多情的南康其实是无情人,他不懂两情相悦的深挚情感,以为男人都如他一般,心如朝雾,太阳一出尽化泥中,轻易便可遗忘曾经深爱过的情人。

  见南康偕同魏江南步出屋外后,深吸了口气的元真,才缓步走向两人共度晨昏的房门前,他迟疑了半刻忽地失笑。曾几何时,他连敲个门都要犹豫再三?

  “乐乐,相信我,我会回来接你,让你以我妻子的身份回到我身边,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他咬破手指,以血在墙上写下“元真”两字。

  几不可闻的呜咽声从房中传出,他心口一紧,神情痛苦地贴着紧闭的门板,感受门那一边,心爱女子的伤心和苦楚。“不是我不带你走,也不是我爱你不够深,而是京城那里还有些事尚未解决,等我处理完毕,我会尽快回来,从此再不分离,形影相随。”为了保护她,她不能跟他走。

  细微的悉素声由床侧移至门口,但是房门依旧未开,门下缝隙隐约让一道阴影遮住,女子泣音近在咫尺。

  “等我好吗?你和孩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舍不得、也狠不下心离弃你们,在我心里只认定你是我的妻,把泪擦干,重聚之日不久后便可到来,我心如你心一样不舍。记得努力加餐饭,早晚添衣,不要受寒了,再见面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一位面色红润、嗓门奇大的凶婆娘……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幽幽的叹息声由门后传来,哭红双眼的陶乐梅再也忍不住满腔的离别苦,身子一低,蹲下放声大哭,抽动的双肩上像有着无法承受的重量,她哭得不能自己。声嘶力竭,耳中只听见自己悲嚎的哭声,丝毫无闻元真最后丝丝入扣的情诉,也没看见他转身离去,眼底浮动的泪光。

  没了人声、马蹄声渐远。风卷过一地落叶,四周安静得仿佛什么生机都没了,一切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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