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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一说到爹娘,柳毅眼神为之黯然。“高叔,亡者已逝,就别再打扰他们,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想起早逝的父母,他的心还会痛,还会苦涩,虽然他已经学会放下,但每每忆起母亲离世时,是带着如愿以偿的欢喜笑容,他不免恨起心性软弱的母亲,她只记得父亲对她的感情,却忘了他尚未成年,仍需要她的照顾,就这么毅然决然的抛下他。

  这也是他喜欢徐轻盈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够坚强,为人乐观而豁达,如果有一天他先她而去,她不会哭哭啼啼的寻死觅活,反而会更坚毅的站起来,让自己过得更好。

  “唉,人老了,总会缅怀过去,看到你,难免想到年轻时的老爷……呵!不提了,提多了伤心,公子的春闱较重要。”考中了,入朝为官,考不中,回乡当个举人老爷。

  “是得要看重点没错,三年才一次,多少人这辈子的指望就在这次考试了。”他也不例外,只是他上京赶考是为了……

  此时,小二上菜来,先是一盘小菜,而后是一碗热汤,接着才是主菜和其它菜肴,摆满一桌,一壶温好的杏花酒跟着摆在桌上,三只酒杯,说了一声“客官慢用”,便笑着退下了。

  整理好房间、刚好赶上饭点的长春一屁股坐下,他先给公子倒酒,再倒了一杯给高一,自个儿倒是不敢饮酒,没有公子的允许,他滴酒也沾不得。

  “公子,公子,小的跟你说一件稀奇的事情。”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新鲜事,长春兴奋得快要坐不住。

  “稳重点,不要像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柳毅提醒道。在家里瞧着还成,怎么一出门就心浮气躁了,没个人样。

  本来很亢奋的长春忽地一蔫,耷着耳,缩缩双肩。“那个……呃,公子,真的很离奇,你看了也会大呼不可思议。”

  他没骗人,公子肯定会感兴趣。

  柳毅故作沉思地夹着菜,吊了他好一会儿胃口,才缓缓开口,神情温雅宛若一幅画。“说来听听。”

  一让他说,长春可得意了,眉飞色舞的比手划脚。“公子,你猜猜小的刚才遇到什么人了,你快猜猜!”在他心中,公子是无所不能,跟神一般的存在。

  “猜不到。”柳毅想都没想便回道,接着饮了一口杏花酒,入喉甘醇,带点杏花微香。

  长春根本没觉得公子是在敷衍,反而更加兴高采烈的挥动筷子,边吃边说得起劲,“小的刚才在二楼的回廊不小心撞到一个黑小子,他全身可真黑呀,黑得只看见两颗眼珠子,小的在想,他们一家人是不是都这么黑……”

  “说重点。”他没耐性听废话。

  长春呵呵捉着头皮傻笑。“重点是他长得真像阿喜。”

  “阿喜?!”柳毅倏地坐正,目光如炬。

  “你会不会看错了?”高一提醒他别乱说话。

  “不会错的,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孪生子,只是皮肤太黑了,跟块木炭差不多,他见到我像看到鬼似的把脸捂住,然后就飞快跑开了。”长春说得誓言旦旦,只差没有找只鸡,斩鸡头发誓。

  如果真是阿喜流落在外的手足,科举结束后返乡,他一定要马上告诉阿喜,让她去认亲,好一家团圆。

  柳毅心头一跳。“难道是……”她?

  §第六章

  随着春天逼近,天气也一天一天暖和起来,往年冰雪挂檐的景致已经散去,换上的是草绿芽嫩,大地回春的蓬勃。

  一大清晨,枝桠上的雀鸟叫春,低一鸣,高一鸣,吵得人无法入眠,早起的旅人已在大堂用膳,一碗鲜肉粥,几个白面馐馐,几碟配菜,三三两两分坐好几张椅子。

  柳毅等人也在其中。

  不过除了长春睡得好,一脸神清气爽外,其它两人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济,眼睛下巴有明显可见的阴影。

  “高叔,你没睡好吗?怎么看你猛打哈欠。”老实到让人想揍他的长春这么一提,四脚平稳的桌子忽然动了一下。

  “认床。”高一咬着牙,横睇了他一眼。

  这小子红光满面的简直在嘲笑他,教人想在他脸上添上一些青青紫紫的颜色,只会吃吃喝喝的呆子太招人恨了。

  “可是我们以前也常出远门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认床的毛病?”高叔肯定是上了年纪,体力不行了,赶点路就累出毛病。

  高一冷冷一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得很,要多学习点,这一次上京要走将近两个月,你不多斟酌点容易闯祸。”譬如此时他就很想打歪长春的脸。

  “嗯,我听高叔的。”长春很受教的点头,把高一气得差点栽倒,接着他绿豆大的小眼睛又扫向万分景仰的主子。“公子,你晚上去做贼吗?小的看你眼眶浮肿浮肿的,要不要向店家要两颗熟鸡蛋敷一敷,我娘说鸡蛋能消肿。”

  柳毅原本吃得很慢,慢条斯理又不失文雅,身边多了个打岔的,他握箸的手微微一顿。“不用,等上了马车我再睡会儿就好。”

  是她吗?

  还是不是她?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不能仅凭肖似的面容骤下判断。

  可是回过神想想,也不是不可能,那丫头一向胆大妄为,没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只要她想做,谁也拦不住。

  “公……公子,那是辣子。”公子是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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