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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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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不做父亲的亲人很多年了,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秦小霜下了火车后,搭着计程车来到父亲的住处。这地方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因为她在这里住过十年。 看着眼前的房子,秦小霜突然一怔。十年,很长的时间了,只是她离开的时间竟然比居住的时间还要长。 “请问?”一个妇人看着秦小霜欲言又止。 她是秦小霜父亲当年外遇的对象。她曾经见过秦小霜小时候的模样,秦小霜生得那样漂亮,让人印象深刻。再加上她父亲留了不少张秦小霜的照片,那样漂亮的眉目,并没有变多少,所以尽管秦小霜的神态冷漠许多,她还是认得出来。 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秦小霜才对;叫秦小姐好像很奇怪,叫小霜好像又太过亲密了。 是那女人!秦小霜认出她来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那女人的长相,却没想到再见到面的时候,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女人没什么变,只是多了些憔悴和苍老,身子还是那样瘦瘦小小,永远看起来温顺柔和。 秦小霜看着她。“我是秦松岗的女儿,请问你是秦太太吗?”她没办法叫她二妈,那女人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 妇人的脸上闪过尴尬。秦小霜看起来是这亲近,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她嗫嗫着。“我是,请问我应该叫你……” “叫我秦小姐吧。”她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我是来给我父亲上香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没有。”妇人礼貌地笑一下。“晚上八点的时候,做法事的道士才会来。那时再请你给你爸爸念几部经吧。” “知道了。”秦小霜点头。 “请进来休息一下吧。”妇人招呼她。她不像是她父亲的女儿,倒是比较像远来的客人。 “不用了。”秦小霜摇头。 “妈。”一对年轻男女,从屋子里面出来,看到秦小霜的时候,他们突然不作声,只是打量着秦小霜。 秦小霜看着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年轻男女和妇人是家人。是不是家人只需要去感觉,就能分辨,就算他们不叫那声妈,她也知道这两个人就是她父亲背着母亲在外头生下的小孩。 她一直长得像母亲。而这两个人,长得反而像父亲。 一股荒谬难过,而且难堪的情绪在胸口漫开。 她收拾了心绪。“我晚上再回来。”她说话的样子,像是在交代公事,那样的冷漠,是拒人千里的。 连一声再见都没有,秦小霜就背转过身子。 等她走了好几步之后,妇人才急急地赶上她。“秦小姐。”妇人还是以这个生疏的称呼叫她。 “有什么事吗?”秦小霜看着她。 妇人诚恳地说:“你爸的遗嘱里头有提到你。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你爸爸说他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这栋房子留给你做嫁妆。” 她这么说,并不是要秦小霜感动或是什么,她只是希望秦小霜不要这么怨恨她的父亲。秦小霜冷漠的态度让她难以忍受,她不想秦小霜带着这样的脸,带着这样的心情,来为她因丈夫上香。 秦小霜并不如她所想的,闪过泪光或是感动地软了眼眉,她反而皱起了眉头,平着声音问道:“他留给你们什么?” 妇人愣了一下,支吾着。“没有留太多……就一些生活费而已……”她没有说谎,那是她仅有的,她怕秦小霜不相信要来跟她抢。 看着她的表情,秦小霜哧地勾了嘴唇。“房子给我,你们住哪里?” “我们会去找地方住。”妇人小小声地说。丈夫所有的决定,她都会支持的,虽然…… “我在台北工作,要一栋彰化的房子做什么?”秦小霜蔑然了笑。“他一直都是这样,任性而伪善。” 她口中的他,是她的父亲。他们一家人一阵错愕,看着秦小霜再度转过身子,迈着步伐离开。 “她怎么这样说爸爸?太过分了!”等她走了,妇人的儿子和又儿才回过神来,愤愤不平地说。 “唉。”妇人摇头叹息。 晚上,秦小霜再度回到她父亲生前的住处。 她一身的黑,削瘦的身子显得更单薄,白皙的脸庞则近乎惨日。道士在灵位前诵经,她默默地捧着经书,猛地一看,更似误闯的幽灵。 那双大眼睛,空茫茫地瞅着她父亲的照片。 袅袅渺渺的烟雾绕着她的视线,熟悉又陌生的照片与她对望,这一眼如此真切,却是阴阳隔离。 牌位、人偶、供品、莲花,迎亡者来,也送亡者走。诵经磬中,神佛慈悲、亡灵忏悔,应当是生者悲啼、死者踟蹰,而她却没有哭泣。 她身旁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色,一切像是影子叠出来的,虚幻不真。她到现在都还没办法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已经死的这件事情。 她还没准备好了结和他这一生的爱恨啊!他就这样先走了。 一直都是这样的,他说丢,就这样丢下了她。他口口声声想见她最后一面,却在头七的法事中,把她丢给了一群陌生人。 这些陌生人,是他的亲人,却是她母亲的仇人。而她,因为共同的血脉,而尴尬地杵着。 若他的魂,真有来的话,她想问他,是不是曾经认真地为她想过,要不,怎么能如此残忍地待她? 他是她的父亲,按理说,是当她一存在,就注定应该会爱她的人。 音乐铃声突然响起,乱了规律的诵经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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