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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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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了,冷声再道:“那么还请大人派两名县尉陪同,备一不得有窗,门需有帘的车马,与我押此疑犯。” “那是当然。”县丞听了,赶紧挥手叫人去备车。 “正式开审之日,刺史大人会择日再行通知。”他盯着那县丞,出言警告:“此案牵连甚众、且广,届时逐字逐句定皆会有主典录事,上报朝廷,供刑部、中书、大理寺、御史台等审议复核,莫怪小魅不曾提醒大人,大人既要审案断狱,务必将此案相关人等一并押至岳州城,小心求证、不得有误,你可好自为之。” 语毕,冷冷的再瞧那脸色发青的县丞一眼,他方抱着不断冒着冷汗,面目苍白虚弱的人儿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白露在他抱起她时,就几欲昏厥,他还未行至车马,她已完全昏了过去。 他强忍着替她疗伤、为她拆下脚镖的冲动,只是抱着她,运气以掌对着她的心口,护住她虚弱的心脉。 车马驶过飒飒寒风,扬起几许白雪。 马车辘辘向前行,辗压过冰雪,驶出了县城,在夜下赶路。 即便他已够小心,可她伤得太重,一路上,她背上的血,依然浸湿了他捧着她腰臀的大手。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害怕她会死在他怀中,可她的心尚在跳,他尽力将气过给她,死命忍着不先帮她疗伤。 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带她逃走,远走到天涯海角,厮守终身,可他知她不会肯的,待醒来后,定会又再回来。 所以,他忍着,只护着她, 当月过中天,岳州城终于在望,城墙上,亮着灯火。 县尉驾着车马在城门外停卜,对守门的人亮出官牌,顺利入了城。 苏小魅让那两名县尉看着他抱着她保持着原样下车,亲自送她入了州府的大牢,他不想让她坐牢,他清楚在牢笼里的感觉,可她要脱罪,必要先过这一关。 他威胁利诱的设法和典狱打点好牢里的状况,才逼着自己走出来,再带着那两名县尉去见刺史,禀报案情,然后方教他们离开。 待得那两名县尉一走,他立即回转狱中,点起了灯,低头检查她的伤势。 在那县衙里,除了第一眼,他始终没有敢再看她,一路上都不敢,怕自己压不下胸中那股怒火,怕他忍不住坏了事。 他已经算好,全都算好,他知她想做什么,他不想她做,可不得不让她去做。 他要保她,就得让事情开始。 可人算不如天算,即便他已想得周全,却仍是让她受了苦。 苏小魅捞起她散落的长发,小心的脱去她的衣,只见那几杖,将她的背打出了瘀,杖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就连她的双腿后,也是青红一片。 心,痛至极,像被刀爪刨成数片,扔到了火上煎熬。 纵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恼恨心疼不已。 天杀的,他不该离开她的! 他早知县丞的人在等,等着抓人,抓宋应天。魏家和县府里那些蠢蛋,认为杀人者定是个男的。可他以为他们没有切实证据,该是不敢,且也应查不到宋家少爷人在哪。 谁知,那些贪赃枉法的家伙,为逼她指认宋应天,竟狗急跳墙,直接便来逮她,试图屈打成招。 一听岑叔匆忙赶来,说县尉们来拘她走,他便知大事不好,立刻快马加鞭的赶来,却还是慢了一慢。 他打开伤药,替她上药,当他抚过她背上被杖出的伤时,她疼得轻抽,教他掌指也微抖。剎那间,极恼又火,恨不能回去将那县丞、执刑问事、魏家父子,全都千刀万剐。 他只慢这一慢,就慢了一刻钟不到,已让她被打成这般,若再迟些,她岂不当场在公堂之上,活生生被他们打死? 他上药上得极轻,仍是让她疼醒了过来。 乍见他,白露还以为那只是她的幻觉。 因为太痛、太想念,太渴望,才出现的幻觉。 然后她想了起来,记起他做了什么。 对于被问罪,白露早有心理准备,但她从来就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她原以为,就算他是将吏,对这一切,也无能为力,待事情发生,他也早已无力回天。 她希望他记得的女人,是应天堂里的她,是在岛上的她,而不是如今被笞杖打得皮开肉绽的她。 谁知道,他会赶上,会闯入公堂—— 他让她趴在他腿上,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可她能感觉到,那正替她背伤上药的手,在抖,教她心疼得比背更痛。 身上的痛,她能忍,她知道如何能度过那痛,她早习惯了。可心上的疼,她忍不住啊,那疼教她喉干声哑、眼湿鼻酸,疼得几欲掉下泪来。 “为……什么?你……为何要来?” 闻言,他才知她醒了。 看着她,他揪着心,自嘲苦笑,提醒她道:“我是官啊,你既要当贼,我这为官的怎能不管?” “你该知道……无论早一些、迟一些,我都是要认罪的……你明知我做了什么,明知……我不可能不认罪……” “我知道。”他真的知道,他抚着她原本光滑如丝,此刻却破皮流血的背,嗄声说:“就是知道,才要来。” “是我将自己陷入这境地,即便换了别的县丞刺史审案,我一样会认……”她眼泛泪光,哽咽开口:“何必拖上这一时?” “白露,你真以为,我能看着你死?”他苦笑。 “当然不是……” 她语不成声,微微一哽,才又道:“这是条死路,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我选的,是我要走,我心甘情愿,你何必要跟着跳下来?” “你甘愿,我不甘心啊。” 他的声极哑,听来好疼,教她热泪满溢,喉紧心抖:“我不想……也不愿你见我……这样……” 她这话,让他心又一紧,替她上完了药,小魅扶起她,替她重新盖上保暖的厚衣。 “所以,你也不甘,不是吗?” 他抹去她嘴角的血,拭去她的泪,捧着她苍白的小脸,哑声说:“白露,这天下,没有真正的死路,就算前有高墙,我也会为你搭梯过墙,纵然是断崖绝壁,我也定为你造桥铺路。” 他一字一句,说得是那般坚定,道得是如此意决。 “你这是何苦?”白露抬起泪眼,瞧着身前的男人,心疼不舍的忍痛抬手,抚着他的脸,哽咽道:“我已对你不起,你怎能教我因自己选的路,害你丢官犯法?毁你一生?” 他以大掌覆住她小手,深情的凝望着她,恋恋不舍的低语:“来不及了,你早就该拒绝我,早在一开始,便不该救我的命,不该让我靠近,不该将自己给了我……” 她泪湿满襟,不能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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