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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当然。”她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想也没想就答:“我很好,我一会儿就下去。”

  说完,她就要把门关上,可他抵住了门,将手中卷好的牛皮递上。

  “等等,你的针。”

  她愣了一愣,反射性的伸手接过。

  她的针尚在他这儿,那是否表示,那确实是梦?

  “你昨晚睡得好吗?”

  恍惚中,她听见自己问。

  “嗯,很好。”

  他说,这么说。

  她却看见,他的袖口沾着些许的水痕,沾着一根长发,那发好长,长得快垂落地上。

  “那,晚点见。”

  “我到楼下等你。”

  “好。”

  她说,在他转身时,伸手捞住了那根发。

  他走了,她则关上门。

  心,跳得好急。

  她在门边不敢动,待听不见他声息了,方缓了缓气,抬起手,看着那根发,将它和自己的比。

  这不是他的发,这和她的一样长,同她的一般样。

  除非他昨夜出去了,遇到另一位同样有着相同青丝的姑娘……

  她匆匆转身,回到床边,在被上翻找,那不需要多少功夫,他的发又粗又黑,在鹅黄的衾被上分外鲜明。

  天啊,他昨夜在这。

  客栈掌柜知她会来,这房向来会清扫干净,被褥更会换新。

  她不记得她有没有将药箱带回,但她一定会将门闩上,就算不记得也一定会闩上,可方才那门没有闩住。

  她转头看去,清楚记得她没有拉开门闩。

  那扇门,只被合上而已。

  面红耳赤的,她回头看着被上那根发,剎那间羞得几无地自容。

  但,心却好暖,又热又暖。

  她喊了,在梦里嘶喊、哭喊着,吵了他、扰了他……

  他听到了多少?有多少?

  倏忽间,有些慌,可蓦地,又记起他昨夜说的话。

  她记得他温柔的触碰,记得他的手如何怜惜的抚着她,它们拭去了她的泪,驱逐了恶梦。从来不曾有人像他那样触碰她,彷佛她是值得珍爱的,那么轻、那么柔,好似她是一朵花。

  她记得他指尖的热度,如何让她的心颤抖。

  她也记得他说话的气息,恍若夏夜晚风般拂过她的脸颊,抚慰了他。

  他在这陪她,刻意在她转醒前离开,再带着针回来。

  他不要她知道,不想吓着她。

  你若是我的,我绝不会伤你……不会……

  她记得他的许诺,记得他声中的渴望。

  不自禁,她缓缓倒躺回床上,将脸埋入他昨夜曾待过的地方,那儿还隐约能嗅闻到他的味道。

  她不敢信,可那不是她的错觉,不是她的梦。

  喉,微微的紧。

  晨光透窗,迤逦而进。

  若是我的……

  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捧住了心,包裹住了自己。

  若是……

  秋日骄阳上青空。

  悦来客栈前,车水马龙。

  几位店小二在掌柜的指使下,七手八脚的帮着将货物搬上车板堆放着。

  那些杂货,从北方来的人篸、鹿茸,胡商那儿买到的没药、阿魏、番泻叶各式药材,到炮制熬煮汤药的大铁锅、取用散剂的方寸匕、裁制药材的剪与刀等等,各种药材与器具在车板上堆得有如小山丘一般。

  苏小魅在小二哥们的帮忙下,利落的拿麻绳缠了又绑,绑了又缠,才将所有东西都绑牢,亏得他手脚灵活,才没从那座小山上掉下来。

  将那些杂物绑了个扎实后,他替那新买的骏马套上合适的辔头与缰绳,那小子起初还不愿意,但在他讨好的拿秋梨交换之后,这方任他把新的辔头戴上。

  他把那马儿绑在马车后头,和小二哥们闲聊了几句,称赞了老马阿力,然后爬上前座车驾。才上车,他就看见那女人提着包袱走了出来,掌柜的虽忙,仍一路将她送出了门。

  然后他注意到,在她那帷帽之下,她并没有将秀发如以往般盘成髻,只是轻轻束在身后。

  是因为睡晚了,来不及整理?还是没睡好,头疼得不想将发盘上?

  他不知是何原因,但他知道他喜欢她这样垂着发,她的发很长,如丝一般滑润,在阳光下微泛着乌黑的光泽。

  她和那掌柜寒暄几句,便转身朝马车走来。

  这会儿,车板上堆的东西都比他人头还高了,除非她想坐在那座杂货小山上,再不就是要坐在后头那匹马上。

  他估量着她应该是不会骑马,南方女子多是不擅骑术的,而坐在那堆货物上头,看来会很可笑,而且他还得不时回头查看她是否还在上头,或是已经掉了下来。

  所以,就剩下他身边这位子了。

  她的脸色,看来还是有些苍白,眼下因没睡好,浮现些许疲倦的痕迹。

  当她靠近,他倾身朝她伸出了手。

  他看见她眼中的迟疑,和她对身后那些杂货及那匹马的瞥视。

  她对那马儿多看了两眼,他以为她会问,它为何在这,但她没开口。

  跟着有某个瞬间,他还以为她会宁可选择坐到那匹马上。

  但是,她将视线拉回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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