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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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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听陆云扬说起,陆展云——也就是陆云扬他爹,在二十多年前曾是唐中宗李显的心腹爱将,后因战事导致下肢瘫痪,于是辞官回乡继承祖业,中宗念其有功,特赐免死牌一枚。之后不久,中宗、睿宗相继退位,武后掌权称帝,青日山庄初具规模,陆层云沉心经商。待武则天退了位,陆家长子陆文拓为中泉的继位又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从一品到开府仪同三司。陆家共有四子,除了老四陆云扬,个个有着与朝廷皇族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陆文拓和排行老二、被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的陆正风虽是徒有名号、白领薪俸、亨其礼遇,却不必司其职,可镇日待在青日山庄“拓其疆土”;三子陆治为当朝附马爷,他的妻子乃和瑞公主李盈香。 听了一大堆,官若盈才总算可以肯定,现在是大唐中宗景龙二年。这身家背景还真是吓人,难怪青日山庄如此盛名(听下人说的),原来背后靠山可大呢!而她官若盈也不差,她爹乃从二品的京兆牧,母亲是中泉爱妃的胞妹。她与陆文拓——不要怀疑,那神龙见不着尾的庄主大人真是她夫婿——婚事是六个月前皇上亲自指的。但听云扬说,那该死的夫君在婚后不到半月便出门做生意,一去四个多月,前些日子才终于回来,却也没踏进她房门半步。 这些日子,白天她就拉着杏儿与云扬四处闲逛,对青日山庄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庄内主屋为四方排列,北院“望嵩阁”是陆文拓的住处,离此不远,西北角的“枕寒楼”是书房,听说不回房的陆文拓都睡那儿;东院“浩然楼”住的是至今仍孑然一身的陆正风,东南角的“追云居”是陆云扬的;西院归陆治,东北角设武场;正南为大厅,祠堂建在主屋外的正北方向。 地方官若盈是背了不少,但人可是见不到几个。庄里丫环护卫不甚多,亭台楼阁也不繁杂,但一日下来,竟找不着几个主子!只有云扬一天到晚吊儿郎当,不干正事。 想来云扬起先对她是有敌意的,相处了一阵子,他似乎也觉得她与以前不同,两人渐渐亲近了起来。她也会有意无意地漏点口风给他,诸如什么灵魂出壳啦,或是身体非己啦,或是撞倒性失忆什么的。他只是听,而后就笑,再然后又不出声了。真是,十三四岁的小鬼,精得跟什么似的。 这是白天,过得还算愉快。丫环们也同她相处融洽,多的是可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她也渐渐不去想追根究底了,而开始预备努力在这儿生活了。 但是,每当夜幕降临,夜深入静之时,一种无由的恐惧如毒蛇般紧紧地缠绕住她。窗外池塘中的蛙声,屋内忽明忽暗的灯火,一张绣满了牡丹的白锦床……还有,还有那层层褶褶的白纱帐,梳妆台上铜镜中幽美的倒影,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个永无止尽的噩梦!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现实? 无可否认的,她怕。只要房间内有一点儿呼吸,能让她感到生存的气息,她就能排开所有的恐惧。但是没有!空而大的房中,除了她,一片死寂。 已经无数次失眠的官若盈,忍无可忍地掀被而起。她有无数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找陆文拓,不是吗? 她必须适应这里,而第一步,至少得弄清楚她那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甚至连一面也不曾见他!决定在这里生活,就不能再放任所有的问题搁置下去,不是么?想来总觉失败,一觉醒来,自己竟就成了有夫之妇了,而且还是弃妇,教她怎能不采取一些行动好扳回一城?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夜她真的熬不下去了,她非得找个人来陪她睡觉。丫环们没一个敢陪,放眼望去,还是壮着胆子去会一会那位声势如天的相公来得实在。 第三章 庄里在晚上很少有侍卫,只在大门或一些重要地方安置人守夜。官若盈凭着记忆的路线,摸黑向枕寒楼跑去。如果云扬那臭小子没骗她,陆文拓晚上应该都在这儿的。 一路上惊惊险险的,她几次快吓得尖叫起来。她早闻“人总是怕一些未知的东西”,此时更是深有同感。若一切尽在掌握,她可说是干什么都游刃有余,天地不惧;但当一切全是未知时,心就很容易失衡。 闷着一肚子的惧意,气喘吁吁地奔到枕寒楼时,屋内一盏亮着的灯顿时令她全身的防线都松懈了下来。 站在门口,她定了定神,平缓了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木门被缓缓推开,当她看到那张书桌后埋首于账册的人影,心不觉漏跳了一拍,本能地紧张。 她进来了,关上门,找到一张正对着他的椅子坐下,他仍是一言不发地径自对账。不想去考究对方沉默的原因,官若盈开始从上至下细细地打量他。 他头戴软脚幞头,身穿紫色的圆领袍衫。云扬说,衣服的色彩可以用来区别官品尊卑,百官一至三品服紫,四品服绯……后面的她也忘了,只记得庶民是白的。是了,他是从一品嘛!难怪…… 他的脸微微垂下,在烛光下看不真切,腰却挺得笔直,右手执毛笔,写起字来行云流水的。说来奇怪,就这么看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便油然而生。是吗?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吗?也不对。她有些不是滋味地想,这是别人的身体,也是别人的丈夫。 “找我有事?”陆文拓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抬首问她。 “啊?……是有事。”她连忙回过神来。陆文拓的相貌不算十分出众,但她一点儿失望也没有,觉得还好。本身一个人的表相只要不丑陋就对得起观众了,内在是最重要的。何况他还算俊逸,只是一张脸毫无表情。 “以后有事找张总管,要什么自己拿,别来这儿找我。”他揉了揉眉心,眉间有着疲态。 “为什么?”暴风雨开始聚成。 “书房不是女人来的地方。我累了,你回去吧!”他慵懒地起身。 “陆文拓!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我在晚上一个人跑了那么多路,一进来你就一声不吭地把我一个人丢一边,现在不但连一句话也不听我说完,就自顾自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这是什么夫妻?为什么这么多天你都不曾回房?!”她声声指控、字字泣血,气焰之嚣张,令陆文拓皱紧了眉。 “我认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有需要时会去找你。” “你当妻子是妓女吗?需要?娶我只是为了需要?!共识?什么共识?” “新婚之夜,你我说定了的。你可以继续爱你的席恒,我干我的公事,互不相干。我今天很累,无心同你多说,你回去吧!”从回庄的第一天,他就听说她一日之间性情大变,而且绝口不提什么“回家”,反而与周遭的人相处不错。一开始还心存怀疑,现下看来,似乎是真的。 “谁是席恒?他又不是我的夫婿。从今天起,你可以将以前的事统统忘了,我们重新开始,行吗?”她走至她身前,怒气尽释地甜甜一笑。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请你出去!我……”头突然痛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他一手向后撑着书桌,另一手捂着额头,想借此减轻一些余痛。 官若盈连忙上前扶住他,“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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