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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在他未中毒受伤之前,别说是两个高坡,即便是横越两座高山,对他而言也算不得是件难事。

  体内凝聚不住的真气,令他知道自己该找个法子将毒完全化去,只是他还想不出那个法子究竟是什么?

  在这傍晚的薄暮里,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整个山谷的全景,起伏的山丘连绵不绝的向远方伸展而去,最后消失在西天的艳红与金黄里。

  风尘仆仆地踏进多年未归的家门,喝下那杯毒酒之前,其实他已看见了二娘眼中浮动的惊慌,但他仍是不存疑地饮下她递来的接风酒,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一手拉拔他成人的二娘会对他不利。

  几乎是在咽下毒酒的同时,他看见满天的星星在闪烁,渐渐的,星星就像萤火虫一样动起来,然后所有的星星又突然坠落……

  东边一座巍峨的黑色大山俯视着他,这种赤裸裸的巨大很是威胁人。

  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关上门,再以极快速度扑向他的弟弟手里闪现一道亮光,之后那亮光即全数埋进他的腰腹之间,那时的他如何也不能相信从小跟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弟弟会对他下毒手。

  随着红刀子自腹中拔离,他的汗与血也流遍全身,他觉得非常的冷,眼前的人与物忽大忽小,只有闪动的烛火是清晰的,其他东西都模糊得看不分明……

  重重山岳的突兀棱角多少已被西斜的阳光柔化了,山脚下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青黄草原,也表现了一种孤寂的安宁。

  提足最后一口气冲出家门,双眼不知是因毒发或是失血而迷茫不清,半醒半昏地躲在郊外树洞中直到深夜。隐约听见细碎脚步声、呼唤着他的女声,是自幼与他订亲的表妹香伶,他欣喜地连忙出声回应。

  香伶说要引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他也直觉地相信了,以至于当他与她在山崖边并肩而行时,毫无防备地被她推落崖底。

  身子下坠的一瞬间,让他有种比永远还久的错觉,仿佛一生中所见到过的景象全在眼前爆裂,并全冲进他的脑门……

  远方山景的壮阔,无来由地勾起曲承胤最不可承受的背叛回忆,而晚霞送袭到他身上的舒爽山风,也吹不散他心中巨大的愤恨。

  “嘎嘎嘎——”

  几只归巢的乌鸦自曲承胤头顶飞过,令他由自己的思绪中突然惊醒。

  “糟!这一耽搁,天马上就要黑了。”

  眼前浮起的是夏拙儿一个人走在漆黑山路上的无助,这让他挥去先前的所有黑暗情绪,反倒是心头狠狠一悸。

  他连忙迈开双腿,朝福伯指引的方向快步走去。

  “张嬷嬷,我不认为凭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能办好这件事……”夏拙儿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体型小的禽鸟牲畜她还有几分制伏的把握,但矗立在眼前的这头……实在是太吓人了!

  “别看它大头大脚的,这小子可驯得很,简单就能成事的啦!”对于夏拙儿的胆小退却,张嬷嬷满脸不以为然。

  张嬷嬷暗地里叨念着:未出嫁的姑娘就是这么不经事,什么事都爱大惊小怪的穷嚷嚷。

  “张嬷嬷,记得您对我提过,铁环必须在小牛一岁以前就穿进去,将来好牵着它们走,可是,我看它……它已经不只一岁了吧?”

  夏拙儿揉揉眼,她认为她看到了小牛正用它那双又黑又大又亮的圆眼凶猛地瞪着她,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差不了多少啦,不过一岁多一个月而已。”张嬷嬷一副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她摆摆手,示意夏拙儿稍安勿躁。

  “张嬷嬷骗人!我上回来您这儿时,您都说小牛有一岁半大了!”夏拙儿瞪眼地抗议着。

  她记得很清楚,距离她上回和张嬷嬷碰面,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嘿……嘿嘿……”张嬷嬷咧开她那张因缺牙而显得乾瘪的嘴,笑得贼兮兮地,她不打算否认夏拙儿的话。

  “我……我看,您还是再多找几个邻居来帮忙吧!”夏拙儿摇头摇手,表示自己的能力真的不堪当此大任。

  让牛角顶飞上天,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哪!

  “小事情哪里还要麻烦邻居?再说,我的邻居除了你和阿福之外,其他人全住在好几个山头远。”张嬷嬷眼白比眼瞳多出许多,横了夏拙儿一眼。

  张嬷嬷与福伯算来年纪相去不远,她当然不可能像夏拙儿一样唤他福伯。

  “呃!有、有、有人能帮忙!嬷嬷,您忘啦?我们家还有一口奴呢,改天我叫他来帮忙,那……那我今天就先回……啊——你来做什么?”

  夏拙儿边说边后退,一直退到牛舍门口时,背部却抵进了一道热呼呼的肉墙里,她吓了一跳地回头看向来人,竟是曲承胤。

  曲承胤举袖抹去额际因快步赶路而冒的汗,尚感到喘气吁吁没法答话。

  “这人就是阿福和你新买的奴?”张嬷嬷一脸不赞同的神情,“脸色看起来又青又黄又白,不是病就一定是痨,说不定连骨头也烂透了哩!哎呀,这种奴不中用的啦,买来做啥?还不如养头会逮耗子的猫来得有用处!”

  她走到曲承胤面前,捏捏他仍显瘦弱的臂膀,又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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