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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屁没?”

  葛莉不是被安排住在单人病房,所以江涓涓离开去买早点再回来时,走过她身旁却没有认出她来,因为每张病床上的被子都一模一样,在床上的人只要安静地躺着,不仔细分辨就很难认出哪张是自己所熟悉的脸孔。

  “江涓涓!”葛莉咬牙以嘶吼的低音对站在病床边的人说,“你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那叫排气,不叫——”

  “排气不就等于放屁?你都已经躺平了,还那么啰嗦……”江涓涓嘟嘟囔囔的将纸袋里的早餐一一取出摆在床头小几上。“既然你还没‘噗噗’,那我就先开动,免费让你观赏我优美的用餐景致。”她大发慈悲地改换用辞。

  “你去别的地方,不要在这里吃。”葛莉有气无力的说。她连说话都不敢使劲,就怕牵动伤口会疼痛难当。

  “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说话态度吗?”江涓涓捧着一个盛装热汤的纸杯,边用塑胶汤匙喝汤,边瞪着一脸苍白的葛莉,“醒来到现在连声谢也没有,真不知道你幼稚园老师是怎么教你的?我猜,你小时候一定是全幼稚园最不乖的小朋友,常常被老师在围兜兜上面贴很多代表不乖的黑苹果贴纸。”

  葛莉皱紧眉,嘴巴像金鱼一样张张阖阖,“……ㄒ……一……”她一个“谢”字的音怎么努力都发不齐全。

  “这汤好好喝喔,”江涓涓满足的闭起眼,一脸陶醉模样,“我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呢!”

  “哼!”葛莉没好气的低声冷哼,心中却偷偷感激江涓涓适时打断差点要她命的道谢仪式。

  “知道这是什么汤吗?好香、好浓的味道哟!”江涓涓睁开眼,笑得贼兮兮的看着葛莉。

  “我不想知道。”其实葛莉已经知道了。

  “蛤——蜊——浓——汤——”江涓涓嘿嘿的怪笑,但也懂得医院病房不可喧哗,所以音量压得很低。

  “你不是说过要对葛莉好一点?”正义之声响起。

  葛莉与江涓涓同时看向出声说话的人。

  当林隽发现江涓涓又在欺负葛莉时,忍不住提醒江涓涓自己说过的话。他站得离床有点距离,不想太过靠近引起葛莉的紧张。

  他走近之前瞄过一眼左右邻床,发现都是年纪有点大的女患者,心中猜想,这会不会是江涓涓替葛莉争取的“最佳床位”?

  “我……”江涓涓嘟嘟嘴,耳根有点发热,“我对她……很好呀……”口吻很有心虚的调调。

  他的突然出现影响到她情绪的波动,因为她想起她昨晚在他面前出现过的脆弱,她一向好强,不怎么习惯面对这种场面——尤其是在葛莉面前。她以为他只是个不会再见到的人,所以才一时冲动在他面前放纵自己的情绪。

  葛莉瞪大眼,很难相信江涓涓竟会说过要对她好一点的话。

  “葛莉,”林隽对她微扬手中的花束,“早日康复。”然后把花束交给江涓涓,自己并不靠近床侧。

  江涓涓接过花束,先是低头看看花,再抬头看向葛莉,不发一辞。林隽主要是来探望葛莉,这让她松了口气,但不知怎么地,也让她提了口气。

  “谢谢。”葛莉向林隽笑笑,带点不好意思的羞涩。

  葛莉的表情引起江涓涓的好奇,她转头看向林隽,等着听他会对葛莉说些什么话。

  但林隽摆摆手,依循着不在医院里说“再见”的规矩,并不再出声,他看了江涓涓一眼——带点意味深长的,便离开了。

  一阵沉默突兀地出现在葛莉与江涓涓之间。

  葛莉半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江涓涓只好继续喝她手里的汤。左右两侧的布幕半掩半隔,将她们俩围在一个半隐密的小空间内。

  “你跟他说了?”葛莉忽然低声的问,眼睛并没有看向江涓涓。

  “只说一点点,”江涓涓将空纸杯收进袋中,抽出张纸巾擦擦嘴、再擦擦手。“因为本来是他要送你来医院的,可是我挡开他伸手去扶你,所以后来我不得不向他解释一点点——”

  “我知道了。”葛莉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欸,他刚才站得满近的,我看你也没有很紧张的样子嘛,蛤蜊,你是不是……”江涓涓试探地问。心想,林隽这俊男的魅力果真是无远弗届啊!

  “你看。”葛莉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摊开的手掌,上面满是汗水。

  “喔。”江涓涓把手里的纸巾放上去。

  葛莉连忙丢开,“喂,你刚擦过嘴的纸巾耶,脏死了!”

  他根本不是去探望葛莉!

  林隽懊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他厘不清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决定不再去招惹江涓涓、明明知道江涓涓人一定就在葛莉病床边,为什么他还会胡里胡涂的,起床后就开车直奔医院,还在医院地下楼附设的花店买束花当幌子去探望葛莉?

  她一定刚从医院的折床上醒来没多久。当她头发蓬松、脸颊红通通并憨里憨气地看着他时,他的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箍住似的,紧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也忘了要和她多说两句话——就算是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也罢!他向来以伶牙俐齿着称不是吗?

  他一定是昨晚临睡前吃错东西了!

  他吃过了什么?啊……难不成是那杯十五年酒龄的兰姆酒在作怪?

  唉!什么烂藉口。他明明起床时还清楚的想起,她想要的不是一场短暂恋情,而是一个和她生一堆萝卜头的结婚对象!

  “叭——叭——”

  十字路口的红色号志已转换为绿色,后方车辆轻鸣两声喇叭,催促犹沉浸在自己思潮中的林隽前进。

  林隽对着爱车说:“双木2号,哼!我哪管她会不会随便嫁一个最无聊、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了此残生!”他赌气似的踩下油门。

  江涓涓踱步到落地窗前找到窗帘的拉绳,让鹅黄的路灯照进房内。在路灯与桌上枱灯的照射下,室内总算由一片萧索中恢复生机。

  她回头环顾四周,毛巾、外套、杂物袋、资料照片,全部凌乱地摆在椅子上与桌上,椅子上还有个半掉不掉的靠垫,地板上散布着脏杯子、洋芋片的空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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