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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拭去泪痕,走向墙边的大壁橱,拉开门,一套套精工裁制的西装、晚礼服便跃入眼中,但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套红蓝交错的苏格兰装。我踮起脚,伸手拿了下来,便往身上比试了一下,的确是大了好几号,裙缘已倒了我的小腿肚了。随着衣服的挪动,一阵铃铛声自苏格兰装腰际传出。我仔细找了一会儿,发现铃铛是被缝在一个包包上,那只包包自衣肩垂挂至腰腹前,是个纯手工缝制而成的牛皮小包,而这种牛皮小包是每一个甫弱冠的苏格兰青年都得具备的一项物牛。

  我不假思索的仲进包包内掏了一下,本来以为会是空无一物,但手指却触到冰冷的金属,这今我讶异,驱使我将之掏出。

  是一把钢制的锁匙!它的两端刻着精致的图形,有点儿像稻穗,看了半天,才恍然识出那长长下垂的花穗是苏格兰的国花——蓟花。

  我想这大概是通往我寝室的钥匙,随即就要丢回小包内,但当我再瞄了一下它的大小时,又犹豫了。这把钥匙对那扇大门而言似乎小了一点。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论,我将衣服挂回衣架上,关了橱门,便走向那扇可通往自己房间的门。试了一下。的确不是房门钥匙!

  这个发现令我踌躇,因为这简直是探人隐私。

  不过好奇心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要怪只能怪潘朵拉。谁救她是始作俑者,开了众神所赐的邪恶藏宝盒。

  带着这个冠冕堂皇的牵强理由,于是在这间偌大的寝室裹,只要有锁孔的橱子、柜子一一皆被我试过,还翻到不少嘉伯幼年、青少年的照片。我强压下心中的罪恶感,拿起相簿翻看了一下。

  从他出生至大学的照片完完整整的被保存下来,不过照片的年份在一年半而使中断了!翻到最后才发现这本相簿根本不是属于嘉伯的,而是老公爵范罗烈所有。小心翼翼地,我将厚厚的相簿物归原处。虽然找到不少有趣的东西,但还是没找到锁匙的秘密:也许根本没有秘密!

  我呼了口气,气馁的往后退了三、五步,跌坐在嘉伯的床上,懊恼地盯着这把锁,随即一仰,躺上了床上,用两只手指捏住那把锁,高举在空中端详半天,然后再倏然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它。

  不知是眼花还是视线疲劳,我的焦距一模糊,便直透视进锁匙后的一片挂毡。那面挂毡从天花板直曳而下,与厚地毯连成一气。这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房间的隔局和嘉伯的房间差不多,却少了这片挂毡。

  直觉地我认为挂毡后一定别有洞天,就不知道这“洞天”是好是坏罢了!

  我跳下床,一步一步慢慢趋近那片挂毡,从毡正下端一掀而起,藉着室内的光线探个究竟。毡后是一堵浮帖著名家设计师壁纸的墙,壁纸的图型复雏、颜色鲜明,花样亦是颇富巧思,是好几只蓝蜂鸟与红艳玫瑰交错而成的名作。

  光鲜耀眼的色系一时令我眼花缭乱。我本以为会是一扇门,而眼前的“发现”却还是一睹墙,无奈地便举起石手重击了一下,没想到那一小块落手之处回答我的反应,竟是厚实的一声“笃”。

  木头!

  我当下来回触摸墙,终于发现墙正中是一个被隐藏得几近天衣无缝的窄门。设计这道门的人利用华丽复离的壁纸做掩护,成功地蒙骗不迫根究柢的人,若不仔细探索,实在难以窥出玄机。

  这时新的问题又来了。这道门既没门把、又没门闩,更找不到锁孔,怎么进去?我又不会穿墙术!

  灵机一动,我想到嘉伯高出我一个头的高度,揣测出当他面墙站立时,双眼平视墙壁的水平度后。便胡乱的往窄门上摸了几下。

  太高了吗?怎么没洞,这门八成不是根据他的高度设计的。想着我便上下挪了五公分左右,甚至探试这范围之内的五只蜂鸟,并一一以右指尖去探压它们的眼睛,但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情急之下,我踮起脚尖往上挪了一下厚重的毡子,想让更多的光线进来,不料手一松却让毡子直坠而下,于是我整个身子就被困在挂毡与墙之间。黑暗中,一道银丝投射人我眼底,我倏地停止扭动,深怕一动,那道从墙上穿出的光就会消弭无琮似的。

  我轻抬手指,压住了眼前的孔,堵住那道光束。

  我找到了!

  设计这道门的人竟把锁孔安置在一朵含苞的玫瑰上,而玫瑰上停了一只双翅合叠的粉蝶,粉蝶的羽翅上有一个圆斑点,光束就是从斑点窜进来的。

  我紧咬着下唇,将锁匙插人孔洞内,冀望它们是吻合的。“喀啦”一声,随着我抯动手的动作,门亦陡然弹动了一下。我将锁匙随手丢进口袋内,然后再将双掌平放在厚门上,顺势用力一推。

  一进人这间密室,环顾四周一圈,我便傻眼了!

  一般传统的密室是又黑又暗、灰尘厚聚、蛛网纠结,而这问密室与我想像的样子却是大相径庭。它是一间采光特佳的纯白房间,头顶上挑高的整片玻璃天花板吸收了太阳光线,凝聚的光芒直拽而下,把房间的气氛烘托得暖洋洋的。

  四面环墙上挂了好几十幅的油画肖像,我来不及一一浏览,就瞄到了一个高约两公尺的石像雕塑。这尊雕塑是个有着俊美外观的男体塑像,他有一对巨大的翅膀,身披长袍,而长鬈的头发上数了一指环状物,虽然是以石材所刻,却因光线的反照而闪烁着光芒。雕塑师将长袍皱褶刻画得微妙微肖,最逼真的地方是那一对宛若翩然鼓动而扬起的巨翼。它简直就是一尊临空而降、栩栩如生的飞躣天使。

  一股莫名的感动飘进我的心底,我心中的阴霾与惆怅顿时消散无琮,取而代之的是喜乐、愉悦的心境。

  我将那尊天使像从头至脚巡视了一遍,发现石基上刻有铭文,便蹲下身子以手触摸浮刻的文字。

  赞美耶和华的信差登生之慰藉喜讯的传令官您不吝赐予恩典吾民百代受忠愿吾主庇佑您嘉伯烈!

  我陡然明白这尃塑像即是圣经中七大天使之一的嘉伯烈大天使,并纳闷会是谁费神为这位喜神天使塑像。无疑地,嘉伯的名字就是根据这位天使而命名的。

  我转身绕到嘉伯烈的身侧,察看其他的艺术品,墙上的第一幅画吸引我的目光。画中人是位金发碧眼的美男子,他毫无瑕疵的完美五官略带阴柔、温顺的味道,甚至可以说美得缺乏男子气概。但随即一想,这种画风从十六世纪伊莉莎白一世统治以降,便风靡了好几代,所以并不足以为奇。我走上前看了一下画框下的标注,才知道他是库克子爵,范罗烈二世。

  原来是嘉伯的父亲!这教我不得不再多瞧上一眼,他那双淡得出奇的碧眼及微扬的薄唇尽是玩世不恭的嘲弄,颇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个男人能柔美得像范罗烈一般,实在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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