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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为什么姚尔尔无知无觉,他还要这么做,不怕最后挫骨扬灰,连最后的自己都无法保有了吗?

  心海一摇便起大浪,季清澄再也难掩激动。

  “只是这么繁复的法子,连嗜茶如我都嫌繁琐,但他却天天这么做,不辞辛劳,我还注意到他有收雨水的习惯。二姑娘,你明白吗?我一直感到费解,华自芳何必要为另外一个人做到这个程度?”

  季清澄焦虑得仿佛变了个人,她不愿被人如此一再提醒——

  “尔尔!”

  “季清澄!”

  没有预警的两道声音乍响,将内心正在天翻地覆的两人唤回了现实。

  季清澄还没来得及思索呼唤姚尔尔的人是谁,她就已被和自个儿同船的姚彩衫给硬生生拉进舱中。

  清亮的大眼,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和二姊说那些话?!”

  微带不解的语气里还有些不悦,季清澄不想理解,挥开了扣着她右手的姚彩衫,钻进自己的被里,背对男子缩在舟边。

  “实话实说。”

  连他在乎姚尔尔也令她痛苦,将要麻痹尚未麻痹时的痛苦最痛苦。

  背后传来生硬吞咽声,不久,惹来一声叹息。

  “说实话,我和大姊一样,不乐见二姊对华自芳动心,她既然不可能嫁他,又何必为了这份心而受苦呢?”

  不是不能相依相偎,就不该或不会受苦。

  这滋味没人比她更明白……

  “对不住,我没注意。”对于扭曲的心安感到可怕,季清澄信口说谎。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仍怕被姚彩衫排斥。

  手足无措的慌乱声音响起。

  “唉,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刚才那情况……”

  听着姚彩衫急促,但也令人眷恋,想要独占的温暖低沉声音,季清澄慢慢任疲倦席卷了她,再也支撑不住地闭上了双眼。

  季清澄居然睡着了。

  发现没有半点回应,呼吸声逐渐平稳拉长,姚彩衫眸光越过了蜷成一团的身子,半个头都缩在暖被里,只剩在外头的双眼已经闭上了不知多久,沉眠如块人石的季清澄。

  藉着微亮的飘摇灯光察觉此事,姚彩衫除了叹息,也没别的好做的了。

  总不能挖他起来聆训,不过,他怎么会累成这副德行?

  有些不尽兴,姚彩衫倒回自己的被褥里,随着江水飘摇,枕着手,脑子自行动了,想起离开华家后的这两个月时间。

  苦笑不请自来,浮现在他动人的脸庞上。

  唉,说真格的,他有些担心他。

  这段路程里,季清澄给人的透明感更强,如同纱帐上能透光的画。

  今夜例外焦躁变脸,这个心思千回百转,能轻易看穿他人,却眸深不见底,永远不被看透的人儿,姚彩衫不知他是怎么了。

  真要形容,可能就像背脊骨被抽掉,无力自持,本来就少之又少,偶有的笑容也像是融化了一般。

  季清澄有多久没有笑了?

  姚彩衫几乎记不起他最后一次笑是在什么时候,只记得很久以前,那个已经开始模糊掉的温柔微笑。

  这种情况,好似是从进入华家之后才出现的。

  最近,姚彩衫不由得有些怨恨姚衣衣的通盘计划,或许更该怨恨的,还得再加上一个菩萨吧!

  娃娃亲,娃娃情,当年一叶茶,谁是谁郎君?

  天上的神佛是不是活得太久,结果全老年痴呆,结下的凌乱姻缘,该如何好生善了?

  大姊将目标转向最后一个未婚夫水寒,而华自芳看起来认真在准备聘礼,二姊今夜却被撩拨心湖,乐逍遥依然逍遥自在。

  如大姊所说,同一胎里,只有他和这种旨娃娃亲无关,纵使如此,单是旁观这一切,他都不敢多想,再这样下去,已逼在眼前的开春元月十五,是否能够云开见月,雪过天晴。

  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被逼着上京观礼,以尽当年诚信的季清澄会不会快活些……

  放任自己昏昏沉沉合上眼的姚彩衫,在闪过这个想法后,再度陷入睡神的怀抱。

  不比在大海行船,在江河撑船容不下一丝风,风平波静便轻快如燕,掠过水面,转瞬没了踪影。

  还未过午,姚衣衣一行人在一处渡口停留,原本打算在今日留宿华家别业,但昨夜事后,五艘画舟却全未拴住。

  不系住却停泊,惹人生疑,不过江边多头对峙的戏码正上演,这些小细节好似也没人在意。

  江岸上,乐逍遥饮着葫芦里的蜜酒,不远处杵着个撇开脸,看不清表情的楚小南,姚彩衫去和沽饮阁的信差会合,季清澄一副冷淡模样,看着眼前情势变化。

  温柔男子华自芳坚持要姚尔尔上岸补冬后再往北走,但姚衣衣听不进去,两人僵持不下,而在吵吵闹闹之间,他们争执的纤弱人儿,被白色高毛领缘托着苍自小脸掀开舱帘,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姊姊,华公子,你们都别生气了,咱们就在这儿上岸。”姚尔尔轻柔道。

  姚衣衣忙回头,围护着妹妹。

  “你怎么出来了?”

  姚尔尔摇摇脑袋,虽然脸色不佳,但笑容却无比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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