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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净茉?”难道真是她的魂魄来兮?她听见他的哀哀乞求?

  是的!他的净茉不但心善,而且用心用命的爱他,百般小心的盼着能讨他欢心。

  即使依依处处欺虐于她,她从不吭气,甚至努力的想让依依接受她,甚而喜欢她这小后娘。

  “净茉……”他已是泪湿双颊,哽咽不能言。

  大画舫远离了。

  他神思飘飘,过了老半天他突地浑身一颤。

  “不是魂魄!大画舫是真实存在,我所看见的不是幻影,也不是我的极度想念。”

  那么画舫之上神似净茉的女子是人?是仙?

  另一端,浪花微卷,大画舫上的净茉软跪下身子,她全身力气全虚脱了。

  “夫君……”是她日夜心痛的牵挂啊!她不曾怨他、恼他,她依旧是深探爱他。

  然而她爱得好凄伤!

  “夫君你消瘦不少……”远远见着在岸边的汤羿阎,她不禁忧虑他过得好不好?

  “还憎厌我?误解我吗?”其实不该再想这些前事了,可她就是这样死心眼的依恋迷眷着他。

  “云王妃。”贴身婢女小恩呈上一件鹅毛薄袍,“天凉,浪风浸骨,王妃您的腿疾刚治愈未久,请回里间歇歇。”

  小恩扶起净茉,细细的为她擦拭泪痕。

  她是云王妃从老鸦那儿救赎出来,这分恩德如天她永志不忘。

  好笑的是云王妃之所以知悉她被兄嫂卖人妓院,且被逼良为娼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云王爷偶然在妓院中听闻。

  云王爷与云王妃相敬如宾,但奴仆们总是想不透两夫妻之间究竟有无恩情。云王爷甚至常兴致高昂的和云王妃谈论他的红粉知己们,而云王妃也总是笑容美丽的聆听和攀谈一、二,两夫妻之间的和睦反倒像是兄妹情深。

  云州百姓个个拥戴云王妃,但人人所不解的“传言”是云王爷和云王妃为何分房而居?

  这疑问连老王妃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了早日抱孙,老王妃居然异想天开到把两夫妻关在同一间房里整整一个月,下人们负责端食送茶,然而完全与外隔绝的两夫妻是否燃烧爱欲火花却仍是不可解的谜。 

  但小恩明白得哪,那房间里其实尚有一道密门,密门内即是云王爷置放天书和卜算器物的神秘处所,桌椅、床榻和锦被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沐浴大桶。

  但是他们两夫妻之间究竟为何如此,她这近身婢女并不清楚,她只知道云王妃总是在梦中流泪,总是在写满“阎”字的白纸上频频落泪。

  “阎”是个男人吗?难道是云王妃的旧情人?小恩总觉得主母是为着思念“阎”而存活下来……

  “云王妃?”她的泪竟使她也心伤不已,但王妃因何面对宽广的云河掉泪呢?

  她所伺候的主母是个人前强颜欢笑,人后黯然悲怀的小姑娘。 

  净茉勉强回以一笑,好安小恩局促的心。

  “云河是最大的海河流域,海风吹得人眼泪莫名淌流,不要紧的。”唉,她已是云王妃,她的夫君是太阳啊。

  至于阎……他与她已是毫无瓜葛了。天上人间,只道是贪爱的一场惘然。

  汤羿阎疯狂的展开寻妻行动!或许是寻探鬼魂,或许他必须以此来减少一点日渐渴念净茉的痴爱。

  他的长发随便用布绢扎起一束披于右肩上,累日累月的风霜洗礼不但使他落魄得如失意剑客,蓄留的落腮胡堪堪遮掩他瘦峭的阳刚面庞。

  今日他于打尖客栈理饮酒,这醇酒人喉他却觉苦涩。

  他饮着酒,寂寞的盹着喧扰不休的四周,以及街市川流不息的热闹人车。

  冠芸血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汤羿阎,你想不想爽快的死啊?”他自语,辛酸杨笑。

  街市中起了一股诡异的亢奋,这原本不干他这半死不活的鳏夫的事,他更没有好奇的心全,但不知为何他却仍是跟着同坐二楼客倌们的眼光一望而下。

  不过是官家夫人的软轿和随从罢了。

  “那轿子里的是云王妃哩!瞧,轿旁走路的是小恩婢女。”

  “哇!云王妃乃是本公子此生仅见的第一美人。她那美啊,有着说不出来的气韵和神采。”

  汤羿阎冷冷的似笑非笑。任何气韵动人的佳人也及不上他心中的爱妻。  

  轿帘被一阵强风拂开,一张脱俗且脂粉末施的小脸儿令他惊心动魄。

  “净茉!”

  那眼底眉梢的楚楚惹怜肯定是她!即使人有相似,眼神韵味却不可能一般无二。

  他再也控制不了心中澎湃汹涌的激荡情潮——

  从窗口纵身跃下,他挡阻轿子的去路。

  轿夫们相互一瞥,这是什么阵仗啊?

  小思一愣,忙不迭出声吆喝,“大胆狂徒竟敢拦轿!你可知罪!咱云王妃的软轿岂是你能……”未完的话语卡住了,她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四周的异样气氛舍得轿中的净莱不免心惶。小思为什么忽然无声无息?轿子又为何停下?

  虽然恐惧,她仍是掀开轿帘走下轿子。

  “净、茉?”

  这颤抖的声音令她倏然抬眸,老天!她像是被施了符咒似的一动也不能动。她甚至以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瞬间休止。

  汤羿阎走向她,眉心纹痕刻得极深。

  她好想抚揉他的皱纹啊!这一年来他一定是每日每夜的蹙拢眉心,他过得不愉快吗?

  他已近在咫尺,睽违许久的气息几乎要逼出她的眼泪。

  伸出抚摸她的腮颊,他哑吼,“净茉!我的净茉啊!”

  仿佛带有神秘的魔力似的,她在他的专注睇凝之下感到身子发热,但手心却是冰冰凉凉。

  他一把搂抱住她!

  “啊!”四周响起一阵此起彼落的尖叫。

  “恶男!竟敢轻薄云王妃!”轿夫出声制止,却不敢上前,因这恶男看起来太激动了,也许是个疯子。

  “云王妃?你是云王妃?你不是净茉……”汤羿阎愕然的问。但就算是双生子也不该如此……同样令他心悸。

  “我……”不能相认!她应允过太阳的呀。

  五年的续命王妃是她对其恩德的偿报。何况,羿阎令她爱得心碎,她没有勇气再承担一回可怕的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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