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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严大哥,我该去做家访了,保温罐里有鸡汤,你如果饿了,可以请看护小姐热给你吃。”梁善善说。

  严开并未回话,依旧是闭起双眼的养神状,自从记者会以来就是这样子:他不主动理她,不回她话,甚至不看她。

  然而,最教梁善善难过的并非这些,而是严开丝毫没有一点儿求生意志。

  住院或诊疗仿佛只是死前的例行公事,尤其是开始进行化学治疗和放射线治疗后,由于副作用,他掉发掉得厉害,人也似乎一下苍老许多,终日只没有视线焦聚地望向窗外,白天看灰云,晚上看亮夜。

  梁善善站在门口,看着他好一会儿,努力压抑着难过情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门,关了。

  严开睁开眼,怔怔望着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病房,最后落在挡住梁善善身形的大门上。

  大门外的她正在离去……

  他的理智希望她不要再来;他的感情却软弱地祈求她不要离开。

  大门外——

  梁善善伏在门上轻声抽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收敛心神回过头来。

  医院长廊上,一名上了年纪但看来儒雅温文的老人家向着她微微颔首,显然已经等了她一阵子。

  梁善善礼貌还礼,却实在想不起这名似曾相识的老人家是谁。

  “初次见面,你好,”老人家说:“我是严开的父亲——严仲恺。”

  “啊!”梁善善尴尬地抹去颊上泪痕,“严大哥他就在里面,请……”

  “不忙。”严仲恺阻止了她开门动作。她狐疑看他。

  “他不会想见我的……而我,也是因为刚好回台湾开会,顺便过来看看,如此而已。”严仲恺说。

  “我记得你好像不是在这里实习。”严开冷冷打量来人。

  “下周开始就是了,先过来打声招呼。”陈维钧皮笑肉不笑,寒度不逊于他的头号情敌。

  “是吗?阁下对病人还真是亲爱体贴啊,不过癌症病房又不只我这一间,陈大夫是否该摆驾他处了?”严开连肉皮都懒得动,青着一张臭脸对着他。“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善善今晚帮学生补习去了,你在这儿耗到半夜也等不到她!”

  “我不是来找小瑾,”陈维钧故意搬出梁善善小时候的名字,十足挑衅意味。“我是来找你的,严开学长。”

  “你是我们系上的传奇人物,当年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却随即正式转行演艺圈,从此不再涉入医界,如果不是你的病,”陈维钧顿了顿,“我原本是想好好与你较量的。”

  没注意他言外之意,严开翻阅着一本陈维钧扔过来的八卦杂志。

  杂志上是梁善善身家背景的详细报导,扣着严开的病情,绘声绘影编织着有别于“严、罗死恋”的另一套情爱版本。甚至连“疑似同居”、“拟堕胎”等字眼都莫名其妙安在两人笑靥盈盈的合照下。

  他越读越是青筋暴露,最后猛力将杂志扯成两半,忿怨无处。

  “这种杂志满街都是,一家比一家露骨,你有能耐全撕了吗?”

  严开惊愕地看他,不明白事情为何演变至此,他不是已经违背心意地开过澄清记者会了吗?为何……

  “站在同是男人的立场,对于你因为生理因素无法与所爱之人相知相守,我不得不深感同情,”陈维钧说:“但是,站在同是喜欢小瑾的立场,我却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善善她……知道吗?”严开的声音很虚弱。

  “怎么不知道,那些天杀的记者成天绕着她转,无所不用其极地干扰她生活,还有人好事地为她杜撰探病日记,每天在影剧板上连载呢!”陈维钧气愤着。

  是吗?那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总是若无其事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来照耀他日渐黯淡的生命?替他说笑解闷,为他不曾好转的病体忧心焦急?

  她的眼泪呢?好不容易可以对他人开启的伤心之门又再度因他闭合了吗?

  “我问过小瑾,她说她不在乎,也从不发言回应记者们的报导,她只是笑着说,说……”陈维钧一拳敲在严开床上,“她说严大哥很寂寞,严大哥需要她,不论有没有希望,她想这样陪你到最后!”

  天啊!严开闭上眼,他几乎可以想见梁善善那副带着笑容的坚强模样,她总是如此,默默守候她身边的人,温柔又带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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