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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长发该怎么办?”她下会梳发,一直以来,这都是邵君的工作。

  “薛平。”幸好她还有一个把她相公崇拜上天去的校尉。薛平简直要将自己复制成邵君了,所以他的梳发技术也不错,当然,还是比不上邵君。

  薛平瞪着眼,手拿一柄木梳踱到楚行云身边。显然他一直注意着大帐,对于里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了若指掌。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语气十足地哀怨。

  楚行云把一头长发交给他打理,不忘剌他两句。“薛平,你知道吗?嫉妒的男人是最丑的。”

  他执发的手不停发抖,真想把这一头长发全扯掉。

  “我如果掉了一根头发,君会哭的。”楚行云提醒他。

  薛平赶快松手,他可以在战场上横行无阻,但面对邵君忧伤的眼神,他会心痛得死掉。“你早晚有报应。”

  “报应我有个好相公?”

  “报应邵军医早日看清你的真面目,另觅有缘人。”

  “有缘人?你想自我推荐吗?薛校尉。”

  薛平的手又抖了一下,很重的一下,扯掉了楚行云好几根头发。

  她闷哼一声。“薛校尉,就算你谋杀我,君还是不可能喜欢你的,相反地,他还会恨死你。”

  “不必你鸡婆。”要不是看在邵君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理这个疯将军。

  一头麻烦的长发终于乖乖被固定在头顶上,不再张狂飞扬。楚行云大步离去前,嘲谵道:“薛校尉,营里明明有很多女兵,你为什么不把精神放在她们身上,非要去追一个有妇之夫?”

  “你是说那些跟你一样无情的男人婆吗?砍人像切瓜、骂人胜泼妇,这样的女人送给我我都不要。”偏偏,他周围的女人都是这副德行。还是邵君好,唉!“营里还有什么人比邵军医更温柔?为何他不是女人?这分明是上天的恶作剧。”

  看他陶醉得像只灌饱老酒的青蛙,楚行云忍不住刺他。“邵君天生就是个男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不过你倒可以抛弃男人的身分,只要你有勇气把自己阉了。”说完,转身走人。

  薛平被气得不停跺脚。“邵君,你没眼光。”

  “薛校尉,你找我吗?”邵君终于有脸钻出帐篷,颊上的红潮未褪,怎么瞧、怎么可口。

  薛平一下子又看呆了。

  “薛校尉。”邵君摇了他一下。“你还好吧?”

  薛平好感动。“邵军医,全军营也只有你会关心我的死活。”

  “怎么会呢?第三军团里,大家都是好兄弟,所有兵士都很关心你的。”

  “除了将军。”想到那个天生情敌,薛平几乎呕死。

  “对了,我是出来找行云的。薛校尉,你有瞧见行云吗?她的头发还没梳好就地了,我得帮她把头发梳好才行。”

  “邵军医,将军自己有手,再不济事,她也能拿把剑将那头碍眼的发割掉,你不必事事为她打理周全。”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女呢!毕竟,天底下哪伺这么好的夫君,将妻子从头照顾到脚,衣食住行呵护备至。

  “那怎么可以?行云的头发如此美丽,剪掉多可惜?”邵君慌了,更急着找楚行云。

  薛平气得胀红脸。“我真不明白,像将军那样又懒又粗鲁、一点女人味也没有,还喜欢睡在战场上的女人,邵军医为什么喜欢她?”

  “你误会了,薛校尉,行云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女人。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温柔、善良,而且纤细了。”提到楚行云,邵君脸上的怜惜永远多得足以填海。

  薛平再也受不了,转身跑走,找地方吐去了。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行云是个迷人的小女人呢?”邵君纳闷地咋着舌。“她明明长得这么漂亮,小别扭的个性也很有趣,因为伯作噩梦就故意不睡觉……这样不是很可爱?”

  他认识她时,她还只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奶娃儿。

  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她从小就喜欢缠他;他还记得她那双胖胖的小手紧抱着他时的温暖,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喜爱他,毫无原因,没有理由。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爱有个牛皮糖黏在身后,哪个十来岁的少年不爱玩?身边跟着一个小爱哭鬼,甩都甩不掉,烦也烦死了,又哪里生得出一丝半毫的爱怜心?

  他们之间总是他跑、她追。他也以为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永远。

  可是那一个炽热的午后,一切有了变化。

  他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只听说有个小姑娘掉进池塘里。

  他跟着村人去看热闹,瞧见池里载浮载沉的熟悉身影,那长长的两条辫子上系着她日前死缠活缠、求他买的红色缎带。

  他本来不想理她的,但想起她娘前两天因为难产去世,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一时心软,便顺了她的意。

  她拿了缎带,很高兴地对他又亲又抱,直嚷嚷要当他的妹妹、做他家的孩子,她再也下回她家了。

  他只当她在发神经,为此,又花了更大的功夫躲她。

  今晨,她也是这样,一直哭着要找他。他又没呆,哪会笨笨地待在家里等她来缠?他早早上学堂去了。

  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他放学,如同过去每一天,与一伙朋友边笑闹边走回家,没想到她……

  她还活着吗?被打捞起来的小小身躯看起来又僵又白。她会不会死了?就像她娘一样。

  他还记得隔壁的楚大婶,很安静的一个女人,每次见到他总是挂着一抹羞怯的笑。偶尔,她还会拿糖给他吃,当然,他已经长大了,不再爱吃糖。

  他有点后悔没有拿她的糖来吃,没有陪她多说两句话。

  他其实还满喜欢楚大婶的,她是所有邻居里唯一会叫他名字的人,而不是喊他小鬼、小浑球、小捣蛋。

  但再后悔也没用,楚大婶永远不会回应他了。

  而现在轮到楚行云了吗?她要去跟她娘团聚了,再也不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又哭又闹、又叫……又笑。

  突然,他好想再看一次她的笑脸。六岁的小娃娃,一张圆圆的脸,红扑扑得像是三月的桃花,粉嫩多娇。

  他最爱拉开她糯米团也似的面颊,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不管他怎么欺负她,隔天,她还是会“哥哥、哥哥”地叫着黏上来。

  或许是太习惯了,他觉得她每天都会来缠上几回,偶尔不理她也不会有事,反正明天她又会出现,谁知道……

  “伯伯,她怎么样了?”抖着一颗心,邵君问身旁的大人。

  “看起来是没救了。”男人回答。

  “怎么可能?”小娃娃才六岁,她那么小,又下像对街的王奶奶,老得都走不动了,那么幼小的孩子,没理由会死啊!邵君不信。

  “我去叫大夫。”他想起村里的老大夫。老家伙常自夸是御医退休,当然,没人信他。果真是个名医,怎会窝在山边小村里没没无闻,十成十是吹牛的。

  邵君以前也不信老大夫,但现在,只要能让楚行云醒过来,他什么都信。

  “小子,她已经死了,叫大夫也没用啦!”有人在邵君身后喊。

  他也不理,他不要楚行云死,想像从今而后再没人会笑着扑到他身上赖着要糖吃……他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

  老大夫说过自己的医术几可通神的,他一定可以救回楚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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