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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为了不惊动野马群,楼宇庆的指挥以手势及眼神为主,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河岸边安安静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马嘶。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往声源一看,不知哪儿冲出了十几匹马跟十几个人呼呼喝喝地朝着河岸边奔去。

  这阵骚动惊动了野马群,也让楼宇庆他们陷入可能遭到野马冲撞踩踏的危机之中。

  受到惊扰的野马四处奔窜,其中有几匹马便朝着秀妍三人而来。

  见状,秀妍立刻拉起已经吓呆的支希凤跟秋心便要跑开,可支希凤吓软了腿,竟整个人瘫坐在草地上。

  此时一匹看起来约莫只一岁的母马朝着她们的方向奔来。

  眼见那马就要撞上支希凤,秀妍在情急之下便扑向了她,紧紧地抱住她并使劲地扭拽身躯将支希凤扑倒在草地上。

  马的后蹄一撇踢中了秀妍的头。

  “啊!”她感觉到后脑杓像是被捶了一下,瞬间晕眩。

  她眼前一阵迷蒙,什么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什么,只听见支希凤哭着叫她——

  “秀妍!秀妍!你醒醒!唉呀,流血了!”

  她感觉到支希凤在摇她、晃她,她的后脑杓有点湿黏,她觉得很不舒服,却说不出话,只是艰难地抬起眼皮、睁开眼睛。

  这时楼宇庆冲了过来,一把拉开支希凤,神情严肃,“别摇她!”

  支希凤吓坏了,眼泪止不住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秀妍。“秀妍,你别死,别死……”

  秀妍慢慢地恢复了意识,还有刚才短暂失去的视觉,她看见楼宇庆的脸,忧急的、恐惧的、隐藏着愤怒的脸。

  “别怕,没事的。”他安抚着她。

  可她不怕啊,看起来害怕极了的人……是他。

  他将她扶了起来,发现她后脑杓有血,他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检视着她的伤口,确定只是皮肉伤后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他将她抱起,脚步稳健缓和地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韩健跟上来,低声地道:“少爷,是胡成安在闹事。”

  闻言,他浓眉一皱,眼底迸射出懊恼愤怒的锐芒。

  胡成安是马商胡大骏之子。胡家发迹于兖州,亦是以育马、养马为主业,早些年在朝廷的军马拣择上胡家总是赢家,无人能出其右,直到楼宇庆开始进行育种及驯马并参加拣择。

  胡家的马场离此地亦不远,但虽同在兖州育马,彼此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今天胡成安挑在他圈马的时候带人闯了进来,摆明了就是要与他作对。

  “先把秀妍送回去治疗,这笔账我会跟他算。”他说。

  来到马车旁,他让支希凤跟秋心先上了车,再小心地将秀妍也送上去,怕马车颠簸让她不适,他决定自己驾车。

  就在此时,胡成安竟骑着马找上来了——

  胡成安模样肖母,身形硕长,长脸瘦鼻细目,长得一副不讨喜的样子,他跟楼宇庆一样常常是京城及兖州两地跑。

  “怎么要走了?不圈了?”胡成安为了自己破坏楼宇庆的好事而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见胡成安还敢过来,韩健、方日东及其他人都十分生气。

  “胡少爷,”韩健道,“楼胡两家在兖州育马,早已说定互不侵扰,你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我侵扰谁了?”胡成安哼笑,不以为然地,“我去楼家马场了?”

  “你真是鬼扯!”方日东气愤地,“自三里亭以下到洞水的沿岸及流域是楼家向官家租赁,不等同于楼家马场吗?”

  “那些野马是从我胡家那边跑来的,我不过是来追赶罢了,哪是什么侵扰?”胡成安一脸无赖地笑着。

  楼宇庆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眼底却燃烧着怒焰,想起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可能发生的不幸,想起秀妍差点在马蹄底下丢了命,再看着胡成安那嚣张妄为的模样,他一语不发地上前,走至胡成安的坐骑旁,伸出劲臂,一把便将胡成安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啊!”胡成安未料楼宇庆会有此举,一时反应不及地重摔在地上。

  胡成安的手下见主子被拽下马,一个个想上前救主,楼宇庆犹如利刃般的目光朝他们脸上一扫,没人胆敢妄动。

  “楼宇庆,”胡成安恼羞成怒地瞪着楼宇庆,“你敢?”

  楼宇庆拧着他的衣领,将他遇在地上,两只眼睛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般地直视着他,胡成安挣扎着想起来,却推不开楼宇庆强而有力的臂膀。

  “楼宇庆,你……你快放开本少爷!”他叫嚣着。

  楼宇庆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告诫他。

  “要是我车上的姑娘有个什么万一,你会知道我楼宇庆敢是不敢。”说罢,他松开手,旋身坐上马车,驾车驶离现场。

  经过大夫治疗及包扎后,秀妍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秀妍,你可终于醒过来了。”守在床边的支希凤见她睁开眼睛,喜极而泣。秋心在一旁边安慰支希凤边关怀秀妍的身体。

  “我睡很久了?”秀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僵,似乎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好一段时间。

  支希凤用帕子谊了据鼻子,“快三个时辰了吧,你还好吗?疼吗?”

  “后脑杓是有点疼……”看支希凤一脸担心又自责的表情,她蹙眉一笑,“不碍事的,只是被马蹄子刮了一下。”

  支希凤眼里泛着泪光,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为什么扑在我身上?”

  “我没想太多,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保护你。”她说。

  是的,那一刻,她只想到支希凤才十六岁,还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

  没错,对灵魂年龄已经三十八的她来说,支希凤真的只是个孩子,是一个只要她早婚早生就能孵出来的孩子。

  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出事呢?“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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