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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嫘兵兵低下头用发丝掩住方才的泪痕。

  他的身体散发出微微的酒味,在风漾的夜里飘荡,似有还无地钻进嫘兵兵的鼻间。

  银河星疏,凉风吹起两人的衣角,多日不见,竟然无语。

  “恭喜你高中状元。”笨拙地整理自己紊乱的发丝,继而想想,何必多此一举,她颓然地放下了手。

  “不客气。”

  “我走了。”她转身欲走。

  “等一下,别走……”想阻挡她的去势,阶梯踩空的他眼看就要摔个难堪了。

  习惯使然,嫘兵兵飞身抢救,支起他,让他幸免于摔得鼻青脸肿的难看样。

  “你……又救了我。”他似乎一直都处在被她拯救的情况下。

  “家常便饭了。”咦,她的手抽不回来。

  “虽然于礼数不合,今夜我有些事一定要对你说。”借着酒意,左梦言急欲出柙的心情有了开口。

  “你别文诌诌的,有什么话直说吧。”是不是跟阙勾混了好些日子,她也跟着变粗俗?稍微咬文嚼字都觉得碍耳了。

  所谓近朱则赤、近墨则黑,现在的她是距离淑女之路越来越远。

  想起来都要归咎阙勾那粒黑炭每天在她身边滚来滚去,她不黑才怪。

  又想起他,可恶的阴魂不散!

  看着嫘兵兵对着天空叫嚣的模样,左梦言虽然觉得有趣,但他发现刚才用心说的话极可能被她当成了耳边风,心情霎时错综复杂起来。

  “兵兵?”不要紧,再接再厉。

  “嗯?”

  “你最近过得好吗?”该糟,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好。”她找回自己原来的模样。

  “那就好,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以后我是不是娶了妻子,你还是我心里最难忘的那一个。”中了状元,婚姻的自主权便已旁落,他必须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当妻子,当然,兵兵要是肯委屈做二房,他会爱惜她如命的。

  “你说了什么?我刚刚没在意,再说一遍好吗?”她真的没听懂。

  没有青天霹雳,没有捶心裂肺,只是心里头有个缝隙灌进刺骨的风,让人觉得有些儿冷。

  “从小到大,不用说我也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可是我现在身份不同了,婚姻不能任性地自主,前日,有许多人拿着婚书来求亲,我爹娘已经替我答应了枢密史的婚事,等我走马上任便择期完婚,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赴京城,虽然我不能给你正妻的名位,但对你的疼爱我一分都不会少的。”

  白云侵古道,孤心候萝径,无计留春住,寸心千万灰。

  为了自尊,忍着心中微微的疼痛,她抬起脸难以自已的低语:“看起来你什么都算计好了。”

  “你是答应了?”

  嫘兵兵神情冷峻地摇头。

  “我不管你娶几房妻妾都是你家的事,我不会是你的妻,自然也不会成为你的妾,我知道自己的本分,也清楚自己想过的日子,道不同,难为谋。”

  每个初懂情事的少女,芳华的年纪里或许在心底都藏着一个梦,渴求一场美丽的爱恋,可是,一朝成陌路,心上无心心伤心,一片呜咽话不成……

  暗浓的夜色吞噬了她看起来单薄的身子。

  第六章

  欲哭无泪,欲笑无痕,她有时候很痛恨自己太过实际的个性。

  一个人要是在想哭的时候哭不出来,想笑时笑不出来,是不是很悲哀?坐在河岸的柳堤下,烟幕朦胧,水波邻邻,对岸的灯光还有河上画舫飘来的银铃笑声,遥远得难以入耳。

  恍恍惚惚地。

  很可悲,就连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都说不出个准来。

  她到底为什么这样活着?深沉的悲哀漫无边际地裹住了她。

  从小到大,她的心里就只有左梦言,没有过什么山盟海誓,也从来没想过需要,也许他们从头到尾只是青梅竹马,连感情都谈不上,是她一个人暗恋的相思……也许,连相思也还谈不上。

  “小姐小姐流鼻涕,一把鼻涕要换几斤屁,可怜没人理我这臭癞痢,只好蹲在角落偷哭泣!”带笑的打浑很是哀怨地传来,那不正经又要勉强带着一板一眼的声音,奇迹似地打散了嫘兵兵心中凝结的凄苦。

  百味杂陈,又哭又笑,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她的泪掉得更厉害。

  从小到大,她最不爱哭,现在这样居然也哭。

  “小姐小姐别生气,小生我来光屁屁,让你打了好出气。”阙勾在她身边站定,作势要解裤头,瞧见她泪如雨下,怔了怔。

  “我都心情不好了,你还来气我,真没良心。”这种人绝对没有神经。

  “我都要牺牲自己的贞操来娱乐你还说我没心?呜……”松开解裤头的手,他忙着佯装擦眼泪。“谁要你……”瞄了眼他的裤子,嫘兵兵不由得涨红一张俏脸,这个死家伙!她在心里骂个不停,“裤子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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