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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她放好从张渤那里拿回来的小包只,包只里自然只剩下爹娘的牌位和旧衣服,不过那十两银子他还真的没收了。“爹、娘,因为时间上有点赶,这牌位稍微简陋了些,爹娘别跟女儿计较,你们在这委屈几天,无聊的时候可以上甲板看看海,吹吹风,过些日子,能下船了,女儿一定会帮你们找一处光敞的地方,让爹娘舒服的待着。”她把包裹父母牌位的布拆开,放正,轻轻的双手合十,眼底带着水光。

  “爹,您可不可以告诉我,女儿这么做对吗?我离家那么远,做了这样的选择,却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我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会转好,还是更坏?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对于没有回头路的我来说,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以后要怎么走下去?”一室寂然。

  她知道不会有人给她答案,这条路,不管未来是光明还是黑暗到底,她好像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爹您放心,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您别太担心女儿,我会很坚强的!”

  §第四章 无法排遣的遗憾

  春水是女子,在船上没用处,西太瀞却不然,她好歹是个“男人”,可指派她做事的汉子打量了她半天,着实的不满意。

  个子小,一看也不是那种能做力气活的,二当家给他这样的人,是在考验他的能力吗?

  不抱什么希望,也没多看她一眼,便把人派到了供应全船饭食的厨房。

  厨房虽然又热又吵,削莱菔、甘薯和剥菜……那些娘儿们能做的,这小不点也能做吧?了不起再搬搬菜篓子、水产什么的,要是连这些还干不了,就是个废物,他会直接回报二当家,让人下水喂鱼算了。

  从来没进过厨房的西太瀞对那些成山的蔬菜瓜果简直叹为观止,那些男人的胃是无底洞吗?这些不会只是一天的菜量吧?

  她不敢想,只要细想,她可能会连动手的力气都消失,这光荣的半天……不,对她来说是吃尽苦头的半天,单单刨那些甘薯皮,就几度失手,差点削下自己的手指和手皮,给大家加菜了。

  等所有的人用过饭,她以为可以休息喘口气了,没想到还有可怕的碗盘筷箸山等着她。

  那真是大工程,她第一次见到,差点傻眼,有好几个片刻动不了,可是,没把碗洗完,她就没饭吃。

  怎么办?认命呗。

  当她把那堆以为永远洗不完的碗盘全部洗净,吃着残羹剩饭,两只手已经动不了。起先她还以为刨皮剥菜已经是最辛苦的活了,可在山丘般的碗盘面前,真的只是小菜一碟。

  她是不知道锦娘在成为连朝尘的外室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但前世的西太瀞,并没有真正体会过底层生活的艰辛。

  她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经过一天的磨练,她明白了一件事,在这里,不会有人因为她是张渤的小弟给她特别待遇,在这里,你不出卖劳力就没饭吃,因为漕帮不收不会做事的人,尤其在湛天动这位大当家的底下。可她也不是能一直待在厨房的,大厨房用不着她的时候,她就得去打杂,谁有需要就喊她,跑腿、收缆索、洗船板,晚上和其他水手轮更值……什么都做,每当把事情做完,颤着腿回到春水房里去洗沐时,她常常泡着脚,泡着泡着眼皮子就崔下来了。因为她一再的吩咐,春水也没敢这样就让她睡在房里,而是无奈的叫醒她,让她回通铺去。

  说到那间什么味道都有的通铺,其实她一天也没去睡过,男人的汗味、脚丫子的臭味、不洗身的酸味、肆无忌惮的高声谈笑,她只看了一眼就落荒而逃。

  她没告诉春水她在别处设了窝,怕春水大惊小怪的担心。

  那地方是船只设计时,因为配置问题多出来的小旮旯,放东西,地方不够,拿来放她却刚刚好。

  地方虽小,但不招眼,上头有什么动静又听得到,不怕误事。

  她一开始为了要跟那五大三粗的男人们睡通铺,不是没烦恼过,心里烦,还有忙不完的事等着她,可没想到带着烦恼到处跑腿之际,却发现了这里。刚开始发现,她也没敢立刻挪窝,晚上就随便找一处避风的地方蹲着,几回办事的时候故意绕到这里来察看,确定真不会有人往这里来,才放心的把自己重要的包袱,和属于她的被褥枕头都搬过来。

  她就着上方小窗照进来的稀疏月光,被褥”拉盖上肚脐眼,眼一闭,两手一摊,就睡着又到了夜里,船靠岸。

  漕河上的船依旧如织,只不过,到了戌时末,白天的尘嚣少了许多,船工和水手都躲着喝小酒、赌牌、睡觉去了,甲板上只剩下值更人和西太瀞还没有洗完的船板。

  河里的水是取之不尽的,因着船高,想提水,人必须挂在软绳梯上,再将水桶抛入水里,利用辘轳往上拉,甲板上的另一人往上提,就有水用,可两人的工作活,却只见西太瀞一个人忙着。

  偏偏腕力是她最缺乏的,从水中吊一桶水上来,一来二去,手心、虎口已几乎被粗绳磨去一层皮。

  她一只脚踩在绳梯上,斜着半个身子还得提水,人加上水桶重量,惊险万状,摇摇晃晃之际,脚底不小心一滑,差点栽入水中,心正吓得扑通乱跳,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连人带水桶捞了起来。

  “太危险了,怎么只有你一人?石头那小子又溜班,把事情全推给你了吗?”

  “炎大哥?”被放在甲板上的西太瀞一脸不好意思和惊喜。

  炎成是船老大,对她态度友好,知道她带着妹妹要往南去依亲,这才说起他家中也有两个像她一样年纪的弟弟,或许是因有了亲自要是在巡逻时碰见她,也会出手帮衬她一些她不太做得来的事情。

  她心里感激,却又因着不能表明身分,骗了这么好的人而觉得歉疚。原来読话就是这样形成的,说了一个接着一个,便回不了头了。

  此刻的炎成有些发怔,这小子的身子真轻软,像个姑娘家。但是他为人忠厚,马上拍了下自己的脑勺,胡想什么,西太瀞可是有带把的臭小子呢!

  “石头又偷懒了?就你好说话,这是第几回了?”她嘿嘿笑。“石头哥和人约好下船去找乐子,说怕去迟了,对人不好意思。”

  “是去青楼窑子找乐子吧。”船上生活枯燥乏味,乏善可陈,靠岸下船能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

  这话题西太瀞很难接。

  炎成也发现自己失言,怎么看西太瀞都还是个小少年,在他面前提及风月场所,毕竟对这少年身心都不好。他哪里知道前世的西太瀞对于那些风月场所并不陌生,有些生意非要去青楼才能谈成,美食与情欲,醇酒与美女,在商场,都是必须的武器。

  纵使她再不喜欢那种场合,人在江湖,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想说到了淮安再带妹妹上岸去逛逛,她一个人总闷在房里,淮安是大城,新奇的玩意肯定也多,她一定会喜欢。”这趟水路,因着水源充足,航运正常,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应该不久就可以到扬州了。

  “太瀞真是个好哥哥。”

  “哪里,我可比不上炎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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