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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做师傅本来就有替徒弟收拾善后的义务。”他的家不是收容所,绝不欢迎碍眼的人出现。“以后管好她们,武道馆归武道馆,不许再逾越我的地盘。”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再说下去就准备要解散我的国术馆对不对,你放一百个心,外公不会给你那个借口的。”他打包票。

  “那最好。”

  一顿早餐在有惊无险中结束。

  “公司可能要开始忙起来,最近几天我会晚回来,你有办法一个人打发时间吗?幽域要漂白重整不知要花多少心力,但是事在眉睫,即便他想自私点留在任筝身边都做不到。

  “我在你的书房发现一台电脑,我正苦于想把被毁的资料重新整理建档,不会闲着的,还有,我也可以带饭团去看你。”她可不是无业游民,一些皮肉伤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动弹啊。

  “那就好,要适可而止,别太累了上他忍不住叮嘱。

  她卯起劲来工作的蛮干方式他见识过,这叮咛肯定作用不大,却是非说不可。

  “知道了。”她敢打赌自己要不乖乖“俯首”认罪,他铁定会二话不说把她带到公司去监视督促,她可敬谢不敏的。

  直到看不见车影,任筝才转身想进屋里,无巧不巧,一股作嗯感由她胸口迸发,从来不曾有过的头疼也来得又凶又猛,狂烈的晕眩使她耳鸣不断?出于本能,她想找个支撑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一思及此,如排岸的眩浪当头拍来,原来紊乱的脑子宛如

  被千斤顶罩住,视线前飞来一层散不开的浓翳,眼一闇,光明与她竟成陌路

  失明的意思就是瞎了吗?

  从此,她必须长长的一辈子都活在亘古的黑暗中,看不到光,看不到一切的一切,就连她最爱人的脸也将只能变成摸索记忆里的一页。

  这样什么都失去的日子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会读书的天之娇女由云端跌落,依旧比平凡人更平凡,甚至……更惨。

  遑论作实验工作,现在的她是个什么都不能也不会的废人。

  瞎子的终归去处是不是只能以按摩为生,可怜她连按摩是什么都茫然不知。

  泪珠刺痛着目眶,却始终悬在里头不止目掉下来,她的茫然仓皇比哭天抢地更教人痛彻心扉。

  “筝。”独眼龙发自心肺的喊,轻荡荡的,无比温柔。

  任筝宛如被针螫了下,空洞的表情变僵硬了,扇般的睫飞快遮住眼瞳,像遮丑似。即使眼睛真正被纱布重重包里——谁也看不见她此刻表情。

  如果她放声大哭大闹,独眼龙或许比较安心,一个人受到重大刺激,七情六欲一夕之间全被封闭了,那不是好事。

  他来不及为她的失明忧,她自闭的一举一动却震慑了他。

  “医生走了。”她跌倒在石阶上,因为过于骤然,双肘、双膝还有下巴全是擦伤。旧痛未愈,新痕又添。

  “他说你是最合作的病人,因为年轻,外伤只要时间调养,一点都不会留下疤痕的。”他试着将她带出床角落。

  她蠕动了下。“别,我觉得在这里心安。”

  “我的胸膛无法使你平静吗?”他立刻冒出烫人的脾气。

  她居然已经开始将他排除在外了!

  “我想活下去。”她艰难的道出心中的想法。是以,她不能倚赖,要她过惯有人可以倚靠的生活然后又一无所有,她会死去。与其如此,倒不如在一开始就靠自己。

  “你胡扯什么!爆炸的化学药水伤了你的眼睛,不过是暂时性失明,如果你敢因为这样就想不开,不管你去天堂或地狱,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别想安心,我发誓会找到你,再狠狠接你一顿屁股的。”该死的,他太大意了,爆炸原来就可能导致任何意外,又她奇迹的全身而退已够匪夷所思,他却疏忽了!

  如果之前他多留心那么一下下,又怎会演变成恶化的情况!

  “我知道了。”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说,也没力气说。

  暂时性失明。那是他替她画下的美丽大饼,其实他和医生的对话她一字不漏的都听进了耳朵。

  生化药水侵蚀了地的视网膜,导致眼角膜重度残障。那个眼科权威是这么说的。换句话说,她的眼瞳不再是灵魂之窗,窗户被重重上锁,甚至拉上布幔窗帘,永远没有再见天日的一天了。

  “筝。”独眼龙喊。

  她可知自己双臂环绕自己的馍样有多脆弱——

  “对不起,我好累啊。”她发出浓浓低语。

  “放心睡吧,我一直在你身边的。”匆忙由公司赶回来的他连西装都忘了脱。

  任筝放身躺下,弓起身子,脸往里偏,好一会,干净清洁的纱布由她眼角处沁出的水,湿了一大片——

  独眼龙替任筝请了四个佣人,一个是可以载她出去的司机、一个买菜的菲佣、一个负责清洁、另个带她出去散步。

  任筝默默接受他的安排,她知道他忙。

  从她起床到入睡,有时整整一天听不到他的声音,有时在半寐半醒间,又能感觉到他伫立在床头凝视,或一个吻,但也仅仅如此。她没想到重整一个公司会让人忙到这种程度,她想他啊!

  她从来都不是悲观的人,失明的打击虽然让她一蹶不振,她却不肯把这件事拿来当做凌迟旁人心情的借口,她仍然在固定的时间醒来,坚持自己梳洗换衣服,然后下楼吃饭,虽然这么简单的事,却也花去她以前双倍的时间,那种感觉很苦,像入了喉的胆汁,只能自己吞咽。

  “晏嫂,我可以帮忙挑菜的。”她想试,虽然她从没做过。

  一室荡然,每天早晨,欧园只剩她和晏嫂,余下的人没经过传呼,总是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不敢擅自走动。

  “我看还是不要好了,如果小姐觉得无聊,晏嫂放音乐给你解闷。”

  “如果是豌豆那种简单的菜我一定没问题的。”她想做点什么,再无所事事下去,她不保证心底的疯狂什么时候会窜出火舌来。

  “唉!刚好今天有包豌豆,可是……小姐,你真的行吗?不要勉强喔。”

  “我可以到餐桌去挑。”曾几何时连小小的动作都不被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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