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陈毓华 > 阿房 | 上页 下页


  阿房隐约听到跳脚的声响。

  “反正都死那么多官兵了。”他的手已经都是血腥。

  “那些王八蛋死了活该,谁叫他们好坏人不分,随便抓人!”

  “尽量不要惊动了城里的府行。”

  “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等他们找到人,要很久很久以后了,搞不好府衙的人怕事,把事情掩了也说不定。对了,这些都不是重点,你身上的伤,还有这姑娘……咦,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你认识?”

  “咦、咦、咦,她是那个摆算命摊的仙姑……”

  往后的事阿房都不记得了,不过,在管孤鸿身上印证了她曾经说过的话,她是扫把星——

  杀了她要倒霉的,管孤鸿伤了她,从此小霉不断,身上的刀伤不只不曾痊愈,几个月内还连着跌断了腿,睡觉时候扭伤胳臂。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的身子是铁打的,不信邪的他忍耐的调养好了身体,可惜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居住的地方被贼人入侵,本来不需要他出力的,但基于过度的责任心,他奋力抗敌。

  结果,财物丝毫无损,可他刚刚痊愈的旧刀伤上头又被贼子重重的划上一刀,不消说,他又不幸的重新躺回床上,原本以为可悲的命运到此总该结束了吧,那可不!人衰,就连打开窗户赏月,也能被莽撞飞进来的萤火虫给弄得眼角破裂,拼命揉擦的后果,两眼同时遭受感染,肿得比核桃还要大……

  人不管怎么倒霉,总是会结束的。

  因为他的伤,还有安全起见,他们不得不暂时在绿柳镇租了房子住。

  经过大半年的奋战,管孤鸿的身体终于恢复到原本的健康状态。

  身子康复,他迫不及待想回黑山堡。

  “恐怕还不行唷。”管惟独不同意。

  “理由?”

  拿着孔雀翎制的扇子,管惟独闲凉的回答,“我们家还有个人暂时无法长途跋涉。”

  管孤鸿冷着一点感情也没有的眼睛瞅着管惟独看,看得他全身发凉。“跟我讲话不要兜圈子,你知道我不喜欢。”

  “好啦,反正这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你的身体是好了,阿房姑娘的身体却还需要调养,乘车还是驾马对她的身体都不宜,要她活蹦乱跳的出门,起码还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没有人知道他的辛苦,要同时照顾两个病人,非人生活啊。

  “她是谁?这屋子不就你跟我?”

  “哎呀,大哥,你是真的健忘还是受过伤变痴呆?那个姑娘同我们一起在这里住下可是有大半年的时光,同居人做那么久说你不知道,太不近人情了。”不是他刻意要隔离两人,本来嘛,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又是伤势沉重,照顾上有一百个不方便,他何尝不想一起照顾,单就喂药吃好了,两间一前一后,天天三餐轮着跑,光跑都能跑出人命来,真不是人干的。

  “你何时把她带回来的?”当初他挣扎着住进这里时,正是伤重之际,根本不知道管惟独背着他做了什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管惟独仍是笑。

  “我可从来不知道你哪来的好心肠。”在某些地方,他这弟弟的行事手段比他还狠毒。

  “哎呀,大哥,当土匪虽然是我们的‘家业’,我们也不能太过发扬光大,你要她的命,无非是怕她在外面说漏了嘴,往后我们只要牢牢管住她,就不怕秘密外泄了。”如今她那副身子,哎呀呀,“何况,事情过了那么久,官府也没说什么,当初要是把她随便扔,官府不管怎么查我们都麻烦,所以,干脆把她带在身边,她活了,是她命大,死了,我们也不算心狠手辣啊。”

  “随便你说吧。”管孤鸿的心不在这。

  当初杀人是不对……她能活下来,是算她命大!

  “最慢在秋天来之前,你要设法让那个女人能搭车走路。”

  “哪有人要求人家这样的事?”他又不是神仙,随便变一变就能如愿!

  “你揽下来的事,就要自己处理好。”

  “冬天回山上很冷耶,我们在这过冬不好吗?”冰雪封山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山下温暖又热闹。

  “可以,你自己留下来。”管孤鸿说一是一。

  “大哥,你好无情。”管惟独呜咽。

  是啊,他就是不近人情。

  坐在屋前的小院子里,管孤鸿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悠闲无事的晒着太阳。

  他在太阳下的经验除了无止境的练武,就是为了黑山堡的事务到处奔走,没有一刻停止过,多少年来总是工作、工作,无尽的工作,没有自己。

  “咳咳咳……”一墙之隔,有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干扰着他的耳朵。

  他心一动。

  等他回神已经走过用篱笆区隔的小门,进了一间阴暗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药味,他瞧见一旁同他住的房间一样有个小泥炉,炉上还滚着药壶。

  一头有些泛黄的长发技散在床沿,干净却称不上舒适的床上躺着单薄到让人乍见下,会以为是个未成年孩童的姑娘。

  管孤鸿想退出,床上的人却发出了声音。

  “谁……”然后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他一只脚不晓得该进还是该退。沉思中,长长的发丝动了,从里侧翻身过来的脸蛋苍白又瘦削。

  “你……”

  “你是谁?”阿房撑着床沿探头,她常头疼,记不住在她房间出入的人。

  这人,他来过她的房间吗?

  “我……只是路过。”一时间管孤鸿不知道应该要拿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她。她看起来瘦弱又细小,声音不可闻,他身上的伤大致都已经痊愈了,她却还在病中,而且病得不轻。

  “哦,我的药……”小泥炉上的药烧开了,噗噗药气直冒出来,她勉强下床,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套上绣花鞋。

  举步维艰,好不容易她才走到小泥炉旁,拿起药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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