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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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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钟鼎山林 宋王府。 “未央花草通幽径,欹枕钗横夜未明。太液池旁传风露,扶摇赤箭上青冥……啧啧,宜得,不要告诉我,你死活不肯离开皇宫就是为了写这种乱七八糟的歪诗来娱乐本王的视听。”李成器随手把纸张扔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涔涔汗下的部属。 李宜得只能在心中暗自叫苦。如果不是元桑那个要命的女人以死相胁不准他说出行踪,他犯得着待在宫里弄得两面不是人吗?说到底,他们一个个的都吃定了他心软讲义气,真是狠心! “怎么,哑巴了?”看他傻头傻脑的样子,能在三郎身边潜伏这么久没被识破,真是侥天之幸。 “不是,您误会了,这首诗是宫里无聊文人写的,咏的是皇上最近迷上了为他调制赤箭粉的一个宫女,宠幸有加,眼看着那宫女就要封妃册嫔了。”这是王琚教他背的,应该没错吧。 “我说过,我不会再管宫里的事了。”更何况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咱们李将军也看上了那个宫女,求我向皇上关说来了?”抛开了勾心斗角处心积虑的钻营谋划之后,他心中除了元桑外再无挂碍,平常说话的口气也轻松了许多。 就是这样才难以招架啊,李宜得额头上又流了一串汗珠,爷现在惯会讲些带刺的话来挤兑于他,常常弄得他欲哭无泪,据说这是对亲近之人才展现的“亲切”,那他不想享受这种殊荣,行不行啊? 不过,今天可该轮到他看他失态的样子了。李宜得暗自得意。只消他说一句话,保管他目瞪口呆,惊惶失措—— “那宫女的名字,叫做元桑。” 预期中的暴跳如雷或者欣喜若狂并未出现,一炷香时间的沉寂后,成器轻轻开口:“李宜得,从今以后,你每天都给我把皮绷得紧一点。”知情不报,他该死了。 李宜得只觉寒风阵阵从后领灌进。然后又听他阴森森地说道:“伟大的李将军,现在,您可以将所知道的事情透露一点给区区在下吗?我正洗耳恭听。” “我、我说,我全说。”拜托不要再赏赐那种媲美万年寒冰的眼神了好不好?他是真的害怕啊。“那天她突然来找我……” 该死的女人! 李成器面无表情地坐在木屋外的凉亭里,心中不停地咒骂。 这是他第一次兴起要杀了她的冲动,她最好祈祷也是最后一回。 她以为她是谁?因为莫名其妙的愧疚和责任感,就可以不经同意地替他决定未来,突然间跑得无影无踪去施行她那愚蠢的伟大计划,却不顾别人愿不愿按着她拟定的方向走,然后让他没头苍蝇似的全国找人?这三年,阿堵几乎把大唐的每一寸疆土都翻了过来,绝望得他已经准备将手下的人全赶出国境,把东瀛西域南洋地毯式地搜索个遍。 最可气的是,这些动作她明明都知道,竟然还可以无动于衷地跟小叔子在那里纠缠不清! 从来没想到怎么看怎么精明能干的她脑子里会装着这么多稻草!早知道这样他才看不上她!他愤愤然地生着闷气。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哀叹。已经陷下去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有自拔之力呢?这种事能说不看上就不看上的吗? 想到这里更觉得窝囊,把太上皇刚送来示好的西域美酒洒它一地来泄愤,一时酒香四溢,让向来酒量甚窄的他微感醺然。 那老头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当年顺理成章地立了隆基当太产之后,就似乎对他心存愧疚,贡物里有什么奇珍异宝总不忘留他一份。他根本就不希罕,是老头自己拿热脸来贴冷屁股,就别怪他爱怎么糟踏就怎么糟踏—— “别,别。你不要喝的话就让给我好了,千万别浪费啊。”蓦地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接着就有一双小小臂膀从怔愣的他手中夺过酒坛。 等成器回过神来,低下头,发现有个穿着佣人服饰的男孩,非常豪迈地将坛中的酒往肚里灌。 那酒劲足以醉倒一个大人,这孩子是要自戕不成?想也不想地,他夺过坛子,却发现已经见了底。 而那男孩非但没醉倒,反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大声叹道:“好酒!好酒!” 成器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红扑扑的清秀脸蛋,从神情中确定他仍非常清醒,不得不接受这娃儿酒量比他好上十倍不止的事实。安下了心,才想起自自刚才的诧异,“没人告诉你这里是禁地,没有得到呼唤不得人内吗?” 原来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宋王李成器,架子也不是很大嘛。男孩暗自揣度,不是很恭谨地回话道:“我今天才进王府当差,还没来得及听总管说规矩,闻到这股子酒香就过来了。” 成器听了更是诧异,总管训示下人的前庭到这里至少也有一两里地,他怎么可能大老远就闻得到酒香?心中虽然诧异,但他也发现自己竟然对这来历不明的孩子没半分防备的意思,看来久不涉官场商场,警觉性真的退化了不少。 那男孩竟也懂得察言观色,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自动解惑:“娘说我这喜好是天生的,打小只要方圆五里之内有酒喝,就绝逃不过我的鼻子。”为配合说辞。他滑稽地吸了吸鼻子,言下之意颇为自得。 成器点头表示了解。“你下去吧,以后莫再擅闯此地。” 这回轮到男孩惊讶地瞪大眼。 “你竟然不问我怎么年纪小小就爱喝酒?也不问为什么都没人管我?”别人都是这样的啊,怎么这位王爷反应如此冷淡? 成器微微挑眉。“这是你的事。”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知怎的,他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竟让男孩觉得非常之失落,遂大声说道:“你不想听,我就偏要告诉你!” 他暗笑。这孩子该比嗣庄和琳儿都年长吧,脾性却恁地活泼许多。 只听男孩径自说下去:“叔叔说,自从两岁的时候他恶作剧地喂我喝了口之后,我对酒的热爱就一发不可收拾,不给酒喝就人哭、不肯睡觉、乱流口水,还尿床。最后所有人不得不妥协。”他回忆着从别人那里听来自己的光荣历程,一脸骄傲,“然后在四岁上他们发现我千杯不醉,一个个抢着带我去谈生意,娘大发脾气骂他们无耻,然后就没有人肯带我出去了。”多怀念那段每天都灌到爽的日子,唉,“但是娘还是让我喝的哦,不过她说要喝得有品位,不要是黄汤就灌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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