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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深夜,女皇与武德侯第三次微行至裴府探病。

  进了房门,阻止住裴麒欲图下跪请安的身形,她如前几次般低声焦急地询问:“老大人怎样了?”

  裴麒也不废话,拱手道:“太医言道,两三日之内当会苏醒。”

  女皇松了口气,关切地看了看裴重较之前红润的面容,缓下脚步朝门外走去。裴麒交待下人好生伺候着,便跟熟门熟路的女皇走到书房,等着挨批。

  果然,一到书房,女皇便坐在主位,威严地问道:“裴卿,案子审得如何了?”

  武德侯轻轻一哂,案子审得怎样了她会不知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净会摆谱。

  正这么想着,便得到女皇白眼一枚,他连忙做出正经的样子侍立于旁——还好戴着面具,做鬼脸役人见到。

  裴麒躬身答道:“还未办理。”

  “哦?”女皇表现得颇为惊讶,“敢问京兆尹大人,这却是为何?”

  “一来家父尚未苏醒难以取证,二来最近起了一点儿小小的变化,与案情有关。”

  女皇有些怒色,“裴卿家未醒,当时在场的左右人等就不能取证吗?与案情有关的变化,自当尽速关注。京兆尹断案素来雷厉风行,怎么到了自家人受害,反而如此拖延?”

  裴麒也不惊恐,仍是慢悠悠地道:“陛下谬赞,臣诚惶诚恐。实在是另有下情,不得不延迟办理。”

  女皇无奈地看他八风吹不动的镇定相,缓和了颜色,说道:“有什么下情,裴大哥你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这还差不多,上朝要端着,议事要端着,到了人家家里再端着,还不累死去……”嘀嘀咕咕说了一大片,见女皇还是没理他,武德侯终于颇觉无趣地住了嘴。

  裴麒谢过,在一侧坐下,然后看看站得“显然”很吃力的武德侯,望着他道:“侯爷您——”

  “啊,谢坐谢坐。”武德侯也不等他说完,自动自发地挑了张离女皇最近的凳子坐下,低了头,开始动个不停地作势沉思。

  女皇没辙地叹口气。这人,离开了足足两个月都不打声招呼,就不准她生一下气?

  眼光一转,对上裴麒要笑不笑的样子,她想起刚才的话题,很严肃地示意他说下去。

  裴麒也很配合地变得正经起来,说道:“此案尚有些疑窦需要弄清楚。微臣最感讶异的就是凭家父的身手,就算年老力衰,也不至于被刺客一击得逞,更何况这刺客毫无武艺。”

  女皇点头,“朕当初听闻伯父被刺,也觉得奇怪,伯父的身手虽不能与江湖能人相匹,但也断断没有弱到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你说那刺客毫无武功?”

  “正是。李将军曾经试探于她,确信其只是弱质女流,身体虽颇为强健,却与普通农妇无异。就连她行凶的利器,也只是市集上常见的尖刀。”

  听到功夫武德侯立时来了劲儿,“要不要我去试试她?真正的高手伪装成一点儿都不会武功的,也并非没有。”

  裴麒正要说话,便听女皇道:“你先一边待着,我们商量好了再说。”

  武德侯摸了摸面具上不曾存在的灰,又一次乖乖地走开。

  “问过那天跟在伯父身边的人了吧?当时有无异状。”

  裴麒点了点头,“那天跟在家父身边的有四个人。他们的说法大致相同:当时那刺客说了句类似于你还记不记得谁的一句话,然后才一刀刺下去。她冲过来的速度也不算快,只是因为家父喝了声大家都不准动,才没能及时拦住。”

  女皇的悠然意态顷刻间消失无踪,“你是说,伯父有可能与刺客相识?”

  “微臣有此疑问,尚不敢断言。而且微臣发现,此刺客的身份也甚为神秘。除了自称姓夏名意暄,她进入京城之前的所有行踪,臣等都无法查知。”按说一个人只要在大齐的国土上生活,她的年岁籍贯职业,总会有案可稽。但是阅遍户部所有卷宗,也动用了其他一些管道,这夏姓女子的身世,却始终是个谜。

  “哦?那从她的言行举止和谈吐口音之类,总能够猜出几分吧。”就像她,在京城里生活了这许多年,话语中的越州乡音却仍是隐约可辨。

  裴麒道:“陛下说的是,这女子收押之时,曾让她自己写下名字,字迹隽秀,似出身于书香门第。微臣当时特意瞧过她的手,那上面的老茧却显然是长久操持农活之人所有。而此女口音之怪,也是闻所未闻。如此种种,委实难以索解,故而实在难以升堂,便听她一面之词将此案了结。”

  女皇皱起眉,“如此说来,在伯父苏醒之前,这案子没法查了?而且就算伯父醒来……”她虽然不便说下去,裴麒也知道话中含义:如果此人真与父亲相识,那父亲的说法,也就未必足以采信了。

  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言明:“不过微臣倒于日内,见着了这夏意喧的一位朋友。”

  女皇有些不悦,“既然有她的朋友在,夏意暄的身份自然也就能知道个几分,裴大哥你为何现在才说?”卖关子也不是这等卖法。

  “陛下恕罪。据这位姓盛的朋友说,他们住的是一个叫清凉村的地方,至于那个地方具体在哪里,他也说不清。”

  “这可奇了,她那朋友是小孩不成?”连自己住的地方是哪州哪郡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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