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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她想到花园中去走走,刚出房门,一个匆匆而来的人影把她吓一跳,闪在一旁看时,原来是树白。他正蹑手蹑脚向三楼走去。她好奇怪;“他怎么到这儿来了?他上三楼干什么?”于是改变主意,尾随树白也上了三楼。

  眼睁睁地看着树白进了竹茵的睡房,方丹的心激动得怦怦乱跳。她跟过去,先在门口静听,不见响动,便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往里看。没有看到竹茵,却见树白正跪在她的床边,拼命地吻着被单、毛巾、枕头,一边喃喃地说:“竹茵,竹茵,我是多么爱你,你答应过永远和我好的,可为什么这些天总避开我,不理我,你会抛弃我吗?竹茵,你这样,我受不了,受不了……”

  突然,树白似乎发现背后有人,猛一回头。方丹急忙闪过一边,躲在阴影里。一会儿,她就见到树白满脸仓惶紧张的表情,跑出竹茵的房间。

  方丹再也不想去花园,她回到自己房里,气得发抖。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夺去树白,这是她的禁脔!即使她自己不能完全地得到他,但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分享!因为是树白给她最纯洁而甜蜜的初吻,是树白给了她儿子的生命。她愈想愈气,怪不得现在树白对自己感情冷淡。有几次当她象过去一样去抱吻他,用自己柔软滚烫的躯体去贴近他时,他竟用力把她推开。现在才算找到真正的原因。

  突然她又想到,最近曾几次发现竹茵在早饭时呕吐,脸色发白,天哪,莫非她怀上了树白的孩子?

  想到这儿,她从桌上拿起一柄水果刀,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卷钱,匆匆上楼回到竹茵房间。

  竹茵终于回来了。她推开门,见方丹坐在她房里,不禁大吃一惊,本来就瘦削而苍白的面颊,紧张得失去了仅有的一点血色。

  “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方丹一开始就咄咄逼人。

  “我在花园里散步。”竹茵低声回答。

  方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散步?不是和人幽会吧?”

  竹茵不觉柳眉倒竖:“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问得出口!”方丹恶狠狠地说,“你和树白的事,我全知道了!我要你今晚马上离开这里,从此不见树白的面。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说着,她举起那把水果刀,那刀在电灯照射下,闪着森森的寒光。

  竹茵泪珠滚滚:“我早想走了。我只是怕,我一走,树白的病会加重……”

  方丹冷笑一声:“你可真为树白着想!”

  “难道你就不为他着想?”竹茵突然带着哭腔大声说,这在一向轻声细语的她是很少有的,然后她又补充:“我知道,他曾是你的情人,是你儿子的……”

  方丹猛地站起,打断她的话:“我的事,轮不到你管!这总不是你勾引树白的理由。”

  竹茵反驳:“我没勾引他。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纯洁的。”

  “纯洁?”方丹哈哈大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还有脸说什么纯洁!”

  极端的愤怒冲破了一向用理智筑起的防线,竹茵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不许你污蔑我们。你既然无所不知,难道独独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造的孽?”

  “谁?”

  “你的丈夫。你该去问问你的好丈夫!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干了些什么!”竹茵又恨又羞,泣不成声:“我早就想走了……我今晚就走……我只是要求……”

  “你要什么?钱吗,给你!”方丹把一大卷钞票扔到竹茵面前。

  竹茵看都不看一眼:“我不要你的恩赐。我只求你们,对树白……我走之后,让他慢慢适应一下,千万不要再让他犯病……”

  “这个你放心。可是我也有一个条件,我与树白的事。你可曾对人说过?”

  竹茵蔑视地看方丹一眼:“别怕,我连你丈夫都没告诉。”

  竹茵果然当晚就走了,而且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丁文健不敢问方丹,私下里却寻找过,可惜全无结果。而树白在竹茵走后不久就犯了病,而且愈来愈重,成了不可救药的精神病患者。他偶尔也许清醒一阵,但必定很快又糊涂起来,甚至疯癫如狂……

  是的,我们交手的头一个回合,我赢了。我能够不赢吗?能够不那么做吗?树白痴心地恋着你,而你又怀着丁文健的孩子,丁公馆就是再大,又怎能容得下你?何况,我也是一个女人,一个不幸的女人。我不能顺心地爱我所爱,而那个本来爱我的人,又因为你而舍弃了我!

  谁知道,我们要过整整二十年才第二回交手?又有谁知道,这一次我竟会败得一塌糊涂,幽灵似的、虚无飘渺的你却不战而胜了。这就是命运?这就是报应?

  也许我在决定留下你的女儿,同意她在我家当家庭教师时,就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就决定了我最终的败局。可是,我怎能不留下她呢?她是那样清纯可爱。她固然很象二十年前的你,可比你漂亮多了,有教养多了。而且,我不想瞒你,心底里,我还有要和你斗一斗的愿望,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祸患也就这样开始了。事态一直发展到我儿子的出走,你给了我沉重的一击。当年我手拿水果刀是为了吓唬你,可是你却实实在在把它插在了我的心上。

  而且,你在我心上还不止捅了一刀。树白的失踪是你捅得更狠、更深的一刀。是的,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当树白在花园里那个小亭子旁边,突然一把抓住我,并且把我弄得很疼的时候,我马上就明白:是你借了他的手在报复我!我知道,他是在那儿寻找你喜欢的蝴蝶兰,虽然腊月天,根本不可能有。我知道他那疯狂的心里,只装着一个人,那就是你。只装着一件事,那就是找到你。

  哦,那令我至今想起来仍然心惊胆碎的一幕……

  “告诉我,竹茵在哪里,你把竹茵藏到哪里去了?”

  方树白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瞪视着方丹。

  方丹的脸色憔悴,因为胳膊被抓而显出痛楚:“我不知道,放开我!”

  “把竹茵还给我,要不,我就杀了你!”谁知树白越发地耍起蛮来。

  “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她死了,埋了。”方丹无奈地大叫,想用强烈的刺激让他清醒。

  但树白好象并不糊涂,他把方丹一推,差点把她摔个跟斗:“骗人!阿根骗我,你也骗我!”

  方丹又气又急,一把拉起树白的手;“那好,跟我走,我给你看证据。看见了,你就死心了。”

  “到哪里去?”树白往后赖着身子,脸上突然露出疯子特有的怯懦神情。

  “到我房里去,”方丹说,“给你看王竹茵坟墓的照片。”

  象一条迷失回家路径的牲口似的,树自被方丹牵拉着带到她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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