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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不知道,也许是觉得你不该把这位好姑娘惹哭,也许是……”继宗自嘲地一笑,他的嘴角抽动,看上去又象是想哭,“因为我妒忌了。是的,我妒忌极了……”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刹不住,笑得全身乱颤,笑得流出了眼泪。

  西平看着继宗一反常态的表现,心情复杂而沉重,但他不知如何安慰这位亲密的朋友。

  继宗的笑声象突然开始那样,突然地停止。带着满脸的泪,严肃地说;“记住,西平,再也不要让她哭。否则,我真会揍你的!”

  说完,连一声道别都没有,他就径直走出西平的办公室。

  继珍在公司纪念庆典上表现良好,这固然与继宗的说服工作有关,但起关键作用的,却是方丹。

  文健威胁西平,如果他提出否认丁、蒋两家的婚约,那么将取消他的继承权。西平不在乎,但方丹却为此紧张不安。她考虑再三,决定再一次去蒋家找继珍。

  不知方丹与继珍说了些什么,总之使继珍开了窍。因此,那天继宗从学校回来,竟意外地发现,继珍情绪平静,不再哭闹,甚至还主动说,自己想通了,同意和哥哥一起去参加庆典。

  “唔,这才是个懂事理的好姑娘,”继宗欣慰地拍拍妹妹的头,“放心,将来你一定能找个好丈夫。”

  继珍浅浅一笑,没答腔,可心里在说:“咱们走着瞧,既然西平与白蕙绝对成不了,那么,西平还会回到我身边。”

  继珍已接受方丹的教诲,目前最主要的是稳住了文健,保牢西平的继承权。她在庆典活动时的得体表现,果然使外界没有因为取消订婚仪式而闹得沸沸扬扬,相反倒有人说,亲耳听继宗讲过,西平不适合他妹妹,所以那些原本指责西平违背婚约的流言,渐渐平息了。于是文健也就暂时不再提起取消西平继承权的话头。

  这段日子,白蕙够忙的了。她告诉孟家好婆,辞去家庭教师后,她可以专心照顾妈妈。她终于说服好婆同意跟着专程来接她的儿子,回宁波老家探亲去了。于是照顾妈妈的担子,全落在白蕙一人身上。

  几个疗程下夹,清云的病仍不见有起色。医院准备要对清云目前的身体状况再作一番检查。白蕙陪着母亲去抽血、化验、拍片等等。而学院的课程及论文写作也越来越紧张。

  她和西平只能利用一点空闲时间见面,有时是午饭时,有时是晚上她从医院回来以后。白蕙不要西平去新民里找她,她知道西平工作忙,既怕西平耽误休息,也怕别人非议。

  西平几次提出要到医院去看望清云,他说:“我们的关系应该告诉你妈妈,再说,把我介绍给你妈妈之后,医院的事我就可以帮你分担,你这么一个人独力支撑着,非把自己拖垮不可。”

  但白蕙总在犹豫,西平这样的家庭,妈妈会不会不放心,担扰自己的女儿将来会受委屈。妈妈的身体这么差,怎么好再拿自己的事会扰乱她呢。所以她一直想等妈妈身体情况有所好转后,再把自己和西平的关系告诉妈妈。

  但她终于敌不过西平的一再苦缠,答应就在这两天找个机会和妈妈说,然后领他去医院见妈妈。

  这天中午,白蕙吃过午饭就急急赶往医院,她怕再迟,妈妈该午睡了。

  她轻轻推开209号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妈妈那张陷在雪白枕头里的瘦削的脸,那双大眼睛正睁得大大地盯着房门,似乎正在期待着白蕙到来。

  “妈,你怎么不睡?又在瞪着眼等我。”白蕙娇嗔地责怪妈妈说。

  “阿蕙,桌上有热茶,快喝一口吧。瞧你,都出汗了,何必急急地从学校赶来呢?”

  白蕙放下手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然后才笑嘻嘻地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不急急赶来行吗?我就知道你连午觉也不睡在等着我。”

  清云也微微笑了。

  但白蕙马上收住笑容,故意严肃地说:“妈,你又不听医生的话。刚才我在楼下见到小叶护士,她说你一定不肯输葡萄糖液。”

  “唉,老输那玩意儿又不顶用,还挺花钱的。”清云低声说。

  “那可不行。你要这么不听医生的话,我就不去学院上课,天天在这几守着你,管着你。”

  “好,好,我听,听……”清云哄小孩似地说着。

  见妈妈今天的精神不错,白蕙想,要不要等妈妈午睡过后,就把西平的事告诉她呢?

  就这么一个念头闯过,还没真开口说呢,她的心已在“怦怦”乱跳。

  护士小叶悄悄把病房门推开一条缝,对白蕙招招手。

  白蕙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对清云说:“妈,你好好睡一觉。我出去有点事。你一定要睡着啊。”

  走出病房,见小叶在等着,白蕙问:“有什么事吗?”

  “史医生让你到他办公室去。”小叶说。

  白蕙走进肺科主任史医生的办公室时,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夫正皱着眉端详两张挂在壁板上的X光片子。

  史医生等白蕙坐下,便开门见山地问:“白小姐,我想问一下,除你外,吴清云还有什么亲人吗?”

  白蕙摇摇头。

  “那么说,关于吴清云的情况,就只能和你联系了?”

  “有关妈妈的一切,都由我负责。”

  史医生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白蕙,“我听达海说起过你。你是个大学生,一个有头脑的、聪明的姑娘,我想有些事与你直说,你是能冷静对待的。”

  白蕙的脉搏跳动加快了,她两手紧握在一起,克制着自己,冷静地说:“你尽管说吧。”

  “你妈妈的情况一直不好。”

  “可,妈妈住院后,自己感觉好些了。”白蕙小心地,就象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似地说。

  “那只是表面现象。她进院后,我们用了药,暂时起些抑制作用,但病情并未减轻,”史医生叹了一口气,“我们想尽办法,还试用一些新药,都无济于事。最近的检查结果表明,情况越来越严重。”

  白蕙觉得嗓子干得说不出话,她咽下一口唾沫,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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