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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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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蕙倒被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地说:“我没生气!” 继珍勾着白蕙的肩,胜利地朝继宗笑道:“你看,白小姐不生我的气!” 继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朝白蕙歉然一笑,说:“我们吃饭吧。” 饭桌上,只听继珍高谈阔论,说今日下午玩得多么痛快,和朋友一起跑了几家大公司,买了些什么好东西。白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笑一笑。 蒋继宗冷眼观察着面前这两个姑娘,她们都年轻而美貌,但一个衣着朴素、一个穿戴华丽;一个冷静谦和,一个热情放纵。从外表到气质,迥然不同。 晚饭后,两个姑娘到了继珍的房里,开始上法语课。白蕙帮继珍改完前一天留下的作业,又布置了新的练习。九点钟不到,继珍哈欠连天。白蕙收拾好书包,告辞回家。 白蕙刚跨出继珍房门,就见继宗站在门外,一身西服笔挺,臂上还搭着件风衣。一见白蕙,继宗便说:“白小姐,今天时间晚了,我送送你。” 白蕙赶紧说:“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这些日子社会治安不太好,还是送送你安全些。” 继珍的房门开了。继珍调皮地笑着说:“今天哥哥真殷勤。你这个书呆子,还能想到要送女士回家!” 继宗脸红了,故意板着脸说:“你还耍嘴皮子,今天全是你的错,白白耽误了白小姐一个下午,把人家拖到这么晚才回家。有你这样对待老师的吗?” 继珍朝白蕙一笑道:“哦哟,白小姐,快让哥哥送你吧,要不然,今晚我可不得安生了!”趁白蕙不注意,她朝继宗做个鬼脸,径自转身回房去了。 吉庆坊是一条大弄堂。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栋石库门楼房。弄堂里此时已没有什么人,只听到不知谁家屋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柔婉纤丽的评弹《西厢记》。 白蕙与继宗默默地走着,直至弄堂口,继宗问:“白小姐是回蒲石路学院去吗?” 白蕙说:“不,今天是星期六,我回家。” “白小姐家在哪儿?” “老西门附近。” 继宗略一沉思,说:“那可不近,得给你找一辆黄包车。” 可是天那么晚了,弄堂口根本不见有黄包车的踪影。 白蕙说:“不用麻烦,我乘电车回家。” 继宗说:“那好,我送你到霞飞路去坐电车。” 两人重又默默地走起来。街上行人稀少,远远的福煦路口金都大戏院的霓虹灯虽仍在变换著红色和绿色,却给人格外冷清的感觉。 他们一个西装革履、风度潇洒,一个阴丹士林夹旗袍上套一件藏青厚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素色纱巾,秀美恬静。两人离得不远不近,时而低声地交谈几句,一路走过尚未打烊的小烟纸店和亮着白炽灯做夜市的水果摊,总不免招来一瞥好奇、歆羡的眼光;好一对标致的恋人。 “今天不巧,家父有事回不来,要不正好见见,他老人家说过好几回了。”蒋继宗找到一个话题。 “蒋老伯要见我?”白蕙稍稍朝继宗偏过头去。 “是啊,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要当面谢你。自从舍妹跟你学法文,好象变得文静沉着了许多。” 白蕙想起刚才继珍的言行,不禁好笑,可是她不想拂逆继宗,便说:“不,是我该谢谢蒋老伯和你。听安德利亚神父说,他向蒋老伯一推荐我,就马上得到你们的同意。” 继宗说:“安神父是家父的好友,我们一直想请他给舍妹介绍一个懂法语的老师,可没合适的。如今能聘到你这样品学兼优的人,真是舍妹的运气。只是她从小被宠坏了,任性得很,还要白小姐多多包涵。” 白蕙不禁失笑:“我今天已是第三次听你代你妹妹向我道歉了。” 继宗不好意思地笑了,静了一会儿,又问:“白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堂上都好吧?” 谁知继宗这一问勾起了白蕙的心事,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不觉加快了脚步。继宗不知缘故,只得跟在后面紧走,不好再问什么。 起风了,白蕙边走边紧了紧毛衣,继宗忙把风衣递过去,说:“瞧,拿在手上,却忘了给你,白小姐,快披上吧,小心着了凉。” 白蕙这才知道,继宗出门带上风衣原来是为了她,不禁感激地说:“谢谢,不用。前面就到车站了,蒋先生也请回吧。” 霞飞路上一辆有轨电车响着铃声由西而东驶来,快要进站了。 白蕙对蒋继宗说:“对不起,蒋先生,我得赶车去了,再见!”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车站奔去。 继宗呆呆地望着白蕙那苗条的背影,望着她上了乘客已很稀疏的电车,坐在了后排座上,望着电车悄悄地开走,很久、很久。 回家路上,蒋继宗浮想联翩。他觉得自己思绪很乱,但脑海里始终撇不开白蕙的倩影。说实在的,他还没敢或者说还没有机会正面仔细打量过白蕙的容貌。他只觉得她美,特别是觉得白蕙身上有一股清纯美好的气质在吸引着他。哪伯她一言不发,他也愿意与她共坐,觉得欣赏那份恬静与优雅就是一种享受。他甚至不禁对未来作了种种设想,如果能……如果能……那该多好多幸福啊! 他忘乎所以地走着,直到脑袋一下子撞在路旁的一株树上才回到现实中来。 蒋继宗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自己忍不住摇摇头,无声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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