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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风荷有意躲开亦寒炽热的眼光,她的思绪还在心中的那个疑团上。她随口问道:“绣莲知道这一切后,她怎么想?”

  她很想告诉亦寒:绣莲可是亲口对我说过,她已证实文玉是杀死我姑妈的凶手。但她还是忍住了。

  亦寒摇摇头:“不清楚。她从没有和我谈起过这件事。”

  他们俩都还不知道,当亦寒终于打听到了风荷的踪迹,带着大阿姨出发去山东的第二天,绣莲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装,没有给夏家的人留下片言只语,就永远离开了这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的天地。

  夏亦寒做梦也没想到,昨晚他对风荷说的玩笑话“如果你再出走,我就再一次出发追寻”,竟会成真!

  实在是因为日夜兼程,旅途太劳累,昨晚又与风荷彻夜长谈,亦寒和大阿姨都一觉睡到第二天将近中午,风荷小姨一家陆续从地里回来吃午饭的时候。

  这时,大家才发现,风荷并没像往日那样在家烧午饭,而是不知上哪儿去了。

  大人、小孩一齐分头寻找,莱园于,鸡棚,村头,河边,都找遍了,哪有风荷的影子?

  一直到下午,风荷最小的那个表弟,才从自己的一个小伙伴那儿打听到:一大清早,看到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带着风荷姐从菜园子出来,向村外走去。

  亦寒真正要崩溃了。

  但是,他咬咬牙,对自己说,别忘了,你亲口对风荷说过,我生活在这世界上,就是为了追寻你,而且我总能追寻到你!

  他振作起精神,告别了风荷小姨一家,带着大阿姨又回到上海。

  沿途他们抓住每一个机会打听,但没有一点风荷的消息。

  火车到达上海,亦寒让精疲力竭、失望伤心的大阿姨先回家去,而他,则直奔风荷家。

  不管怎样,他得把这次山东之行的结果,告诉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的伯奇夫妇和令超。而且,他还存着一丝幻想,说不定他们在上海,倒已得到什么关于风荷的消息。即使真是遇到了绑匪,也得找叶伯奇要钱,他们总归要和风荷的家人联系吧。唉,总之,这是他目前唯一可找的线索了。

  可是,他失望了。叶家并没有风荷的任何消息。

  伯奇夫妇和令超听亦寒讲述找到风荷又失去了她的经过,沉默良久,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令超痛苦地离开客厅,回他自己房里去了。

  闷坐了好一会,亦寒也只得起身准备告辞。

  “亦寒,”伯奇突然叫住了他,“你等一等。”

  然后,他回头对叶太太说:“淑容,你回房去躺一会儿吧。我看你都要支撑不住了。”

  叶太太听话地站起身,勉强拖着被痛苦折磨得垮了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

  “有一件事,我本不能、也不想说的,但今天看来,不能不说了。这或许跟风荷的这一次丢失有关。”

  于是,伯奇从接到那个假威尔逊的电话说起,一直讲到被迫接受机票回家为止,原原本本地讲述了自己那次被人绑架的过程。

  “刚才听你说,村里的孩子看到有两个男人挟带着风荷往庄外走,我马上想到我自己的遭绑架。你看,会不会是同一伙人干的?”

  亦寒专注地听着。他顾不得埋怨伯奇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说出这件事来,而是急切地说:“你的估计很有可能!请你仔细回忆一下,能不能想到一些追查这伙人的线索?”

  伯奇摇头叹气:“我之所以没报警,一直把这事闷在自己心里,当然主要是因为怕他们报复,危害风荷和淑容。同时,也因为对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和地点,都提不出一点线索,就是报警也没用。”

  “那个坐汽车去接你的人……”

  “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他的鸭舌帽戴得很低,我也没怎么看清楚。”

  “那么,他们带你去的那个地方,总该有些印象吧?”

  “来回都被他们蒙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那个黑屋十,还有坐在桌后的人,也是如此。”

  亦寒还是不死心,他又追问道:“但是,那个坐在桌子后面的人,毕竟和你说了好些话呢!比如说,他的语音、语调、说话的习惯,等等,总有些特点吧?再想想,伯父,风荷的生命说不定就捏在他们的手中。”

  “那人说话时,有明显的江北口音,听声音不年轻,大概有五十岁了,”伯奇两眼盯着天花板,紧皱着眉头,拚命在回想。

  亦寒焦急而认真地等待着,他默不作声,以免打乱伯奇的思绪。

  “还有,当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呢……”

  伯奇痛苦地思索着,突然,他一拍额头,激动地叫起来:“对了,当他把机票放到桌上时,在灯光下,我看到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那手套很厚,不是歹徒干坏事用的那种薄手套。可那个季节还没到戴厚手套的时候呀!所以我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江北口音!五十多岁!黑色的厚手套!没到戴手套的季节就戴上了!

  亦寒马上想到了一个人,他呆了。

  伯奇立即感到亦寒的神情不对头,他尖锐地看了亦寒一眼:“亦寒,当那次我听你说,风荷就是十五年前从你家出走的绣莲后,我就有点怀疑,这伙人会不会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亦寒根本没听清伯奇在说什么,他已跳起身来,像离弦之箭似地冲到门外去了。

  从自己家里开出那辆奔驰车,亦寒急驶在上海的大街小巷。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季文良。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季文良!

  其它什么都不想,因为想也无用,只有找到季文良,一切才可能弄清楚。

  文良的住宅锁着门,没有人。

  亦寒把汽车调个头,直奔文良平日常去的那儿处地方:由他经营的商店和公司、证券交易所、与他来往密切的批发商和朋友处、同乡会,等等。

  但是哪儿都找不到。

  一天奔波下来,亦寒唇干舌燥,头晕眼花。

  他又把车子开回到文良的住宅,停在路边,准备在这儿等到文良回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亦寒疲惫而沮丧地把头伏在方向盘上。

  朦胧中,风荷出现了。仿佛是刚被汽车刹车声惊醒,她在车前灯的照射下,惶惑地眨着那双大眼睛……

  哦,这多像那次在老宅门前意外地寻到走失的风荷的情景!

  亦寒一个激凌,猛地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去老宅找找?文良舅舅也有老宅的钥匙,虽然多年来他几乎从来都不去。

  仿佛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感应所驱使,亦寒抖擞起精神,发动汽车向老宅驶去。

  刚用钥匙打开老宅的大门,亦寒的心就猛跳起来。

  果然,客厅里有灯光!

  他轻轻地走到客厅门前,猛一下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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