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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几个月后,他深爱的妻子竟在生产时血崩,虽然医师极力挽救,但最后还是回天乏术,留下刚出生的小女儿,撒手人寰。

  接到噩耗时,他正在为自己筹资成立的画廊剪彩,匆忙赶到医院,只来得及在太平间见妻子最后一面。

  他呆愣地站着,不哭不动也不说话,因为根本无法接受这事实。

  早就对他心生不满的岳父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他才清醒过来,抚着妻子的遗体悲恸大哭。

  因为对他极不谅解,他的岳父母带走孙女,不肯让他见女儿一面。

  而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女儿,独自来这山林隐居,自我放逐……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他依然被这份深深的愧疚折磨着,也始终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面,因为他没脸到岳家要求探望女儿。

  “所以,你要对自己爱的人好一点,我是真心诚意地劝你。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毫不犹豫用我的事业和财富来换取我的妻子,偏偏时光无法倒流。”欧敬湖眼眶含泪,懊悔不已。这段往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原来,这就是你隐居在这里,不肯参加任何画廊邀展的原因。”

  听了他的故事,蓝牧威也为他感到心痛难过。因为悔恨的痛苦,他也是最了解的呀!

  这时,一道秀丽的身影,悄悄地自某棵树后头轻悄悄离去。

  许久之后,他才喟叹道:“我懂。因为我也曾经历长达八年的悔恨。”

  “你?”

  “嗯。八年前我在纽约长岛大学念书,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女孩……”

  面对同病相怜的欧敬湖,蓝牧威毫不犹豫地把藏在心底的懊悔说了出来。

  天晴回到租来的农舍,坐在床沿,心绪仍然激荡澎湃不已。

  刚才偷听到的事实令她震惊。

  没想到那位脾气坏得让人咬牙切齿的欧老伯,竟然有这么令人同情的过去。

  怎么办?听了他的故事,她已经不忍心再强迫他参加展览,可是老板那里——该怎么交代呢?

  她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蓦然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

  第二天早上,迟睡的蓝牧威睡眼惺忪地醒来,精神抖擞的天晴便告诉他,她要下山回台北去。

  “回台北?你回去做什么?说服欧老位参展的事,你要放弃了吗?”他丢出一连串问题。

  “你别紧张,我只是暂时离开,去办些重要的事而已,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很快就会回到这里。”

  “那我怎么办?我也跟着一起下山吗?”

  他是追随她而来的,如果她要下山,那他自然也该跟着走。

  “不用了,我不会去太多天,你留在这里多陪陪欧老伯吧,他其实很寂寞。”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你该不会……”听到什么吧?

  不过不可能呀,昨晚她明明在睡觉。

  “那是当然的啰,我其实也算满了解他的。”天晴甜甜一笑,愉快地朝错愕的他挥挥手,开车走了。

  睡意还没完全消退的蓝牧威就这么愣愣目送着她,消失在下山的山径上。

  几天之后,天晴从台北回来了。

  她不但回来,还带回了一位客人。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清秀女孩,中等身材,可爱的眯眯眼看起来很温柔,好像脾气很好似的。

  “天晴,这位小姐是谁?”

  那时,蓝牧威正在欧敬湖的院子里陪他下棋,看到她带人来感到很纳闷。

  那是她同事吗?她去讨救兵?

  而欧敬湖一见到那女孩,手中的棋子便哆地滚落在棋盘上,整个人宛如触电似的,僵硬而颤抖。

  “你……你是……”

  好像……真的好像!这女孩好像他已过世的妻子,而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是……

  “爸爸!”那女孩激动地走上前,朝欧敬湖喊道,蓝牧威震惊得眼珠子险些弹出来。

  爸爸?!

  “你……”欧敬湖还是剧烈颤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是你的女儿啊!我叫纪知,外公外婆常常对我提起你的事,我一直很想见你,但是你从没来看过我。”

  “纪知……”他的妻子叫做知惠,纪知的意思,就是纪念她的母亲知惠吧?欧敬湖听了更加激动。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眼眶泛红,不断地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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