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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夏洛洛和我是一样地没心没肺。无论我们怎样地捉弄陆羽良,他也好脾气地忍受着。

  那一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和夏洛洛在她家的花园里堆雪人。太冷,我们的手指冻得发麻,夏洛洛就招来了陆羽良。

  陆羽良很快就来了,夏洛洛用献媚的语气对他说,帮我们堆一个很大的雪人。

  我和她回到了有壁炉的房间里。偶尔,我们会透过落地窗向外看一眼,看陆羽良吃力地在雪地里奔忙。后来累了,索性不去管他,自顾自爬上床睡了去。

  夏洛洛的房间是黑白的冷色调,她不是一个有粉红色情结的女孩,这点和我合拍。我们都喜欢黑,或者白,不同的是,我喜欢穿衬衣长裤,而她喜欢穿长裙。我喜欢留极短的发,而她总是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肩上的时候,有吉普赛女郎的风情。

  夏洛洛的床很软,我想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豌豆公主吧。即使在十二个枕头下放一粒豌豆,她也能察觉出来,感到非常地不舒服。她对事物有着非常执拗的挑剔,一条漂亮的裙子,只是胸口一朵花的颜色不对,也会放弃。

  她不知道,我无法对物质挑剔。因为妈妈能给我的,已经用尽了她的能力。所以,我能清楚认识到我的状况,我不敢挑剔,住房,床,或者衣服……

  夏洛洛的挑剔也放在了她的感情里。她不是一个轻易投入感情的人,虽然她也会谈恋爱。但恋爱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游戏,由她制订游戏规则、决定开始和结束。她喜欢占据主导地位。在感情上,她异乎寻常的强势。

  我想,那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们。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会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去。

  我和夏洛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陆羽良堆的不是一个雪人,而是足足十五个,在花园里排开来,壮观极了。

  夏洛洛尖叫一声,穿着睡衣,裸着双脚,奔出了门。而陆羽良正疲倦地在为最后那个雪人做一个胡萝卜的鼻子。夏洛洛跳起来,环住他的脖子,响亮地亲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的身体朝后踉跄了两步,被她的冲撞力推倒在雪地里。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夏洛洛朝着落地窗后看好戏的我大声地嚷,他哭了,他居然哭了!

  3

  我想起邱家明了。

  他是皮肤黝黑的男孩,有很深的眸子和修长的腿。他会拉二胡和骑摩托车,这在我看来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两样多不搭呀。他很喜欢拉二胡,迷恋瞎子阿炳。他穿着陈旧的衣服戴着墨镜,扮瞎子跑去地下通道里拉二胡,一首《二泉映月》拉得委婉流畅、跌宕起伏,我对他生出很多的崇拜来。

  收工的时候,他一点一点地把纸币数了一遍,一边数,一边用手蘸口水。这个动作他做起来一点也不恶心,反倒觉得他很酷。末了,他把连同33元5毛硬币在内的79块收拢起来放到我手里。他说,媳妇,咱喝酒去。

  邱家明家境不错,父母开着一个汽车修理厂,哥哥帮忙经营家里生意。当初邱家明追我的时候,我对他特别不屑。

  一身的Logo,不是阿迪,就是耐克,连露出球鞋的袜边上,也是KAPPA,整一个暴发户的模样。他把玫瑰花直接送到教室里来,浑然忘记数学老师还在讲台上讲着方程式。我把花砸到他身上,说,滚!

  他真的就倒在地上,一路“滚”了出去。他的变态行为让我哭笑不得,这男孩有着很斯文的名字,却是个蛮人。

  他真的很蛮,我要和哪个男生说句话,他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抬手抽别人一记耳光。我气急,回他耳光,又响又脆地在他脸上开出来,震得我手发麻。他也不闹,横着脖子,媳妇,你爱打就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恋爱。

  我呸他,骂他不要脸。

  是邱家明教会我骑摩托车,他的车总是隔三岔五地换,非常地拉风。后来,我把摩托车骑得比他还快,好几次都差点车毁人亡,吓得他胆战心惊。他说,没见过你这样不要命的女孩,简直是个疯子。

  我想,我其实挺悲凉的。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想要活很长的时间,而我,十岁开始,就觉出了孤独。我偶尔在抑郁的情绪里,会想到死亡。总有人说,我们这一代,是垮掉的一代,没有精神,没有骨髓。遇上点破事就要死要活。三中曾经死过人,就是一学生作弊被老师逮到,挨了几句重话,他就从七楼跳了下去。

  这事闹得挺大,两个副校长,一个教导主任,还有班主任都被撤职了。家长把孩子的尸体停在学校门口好多天,很多同学都不敢来学校上课。

  邱家明给我描绘跳楼那同学的脸,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脸上的五官。我和夏洛洛听得直呕吐,我想,就算死,我也不去跳楼。

  那不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所以我已经有了很多的承受力。倒是夏洛洛很难恢复,她说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不明白,我在十岁那年已经切肤感受过失去一个人的恐惧。

  邱家明的摩托车是我对他有好感的重要原因。后来,他带我去和别人飙车,五十元一局,一个晚上我可以连赢七局,没有谁是我的对手。邱家明俨然成为了我的经纪人,谁要和我赛就得通过他预约,后来,我的出场费到了 二百元一局。

  也有一次意外,在比赛途中,对手使诈,在我经过的赛道撒了图钉,车胎爆裂,我被摩托车甩出了很远的距离,骨头都要散掉了。除了轻微的皮外伤,我竟然没有大碍。邱家明冲过来就掴了我一个耳光。他张着嘴巴嗷嗷地哭,他说,农安妮,我不许你有事。

  我的心就绵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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