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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当成游戏就好啊。

  夏书记气势汹汹地来到我家门口的时候,眼睛几乎都炸裂了,而且每根骨节都还在争先恐后地噼啪作响。

  我爸爸当时连拿烟出来客气一下都忘了,他被他昔日的领导现在的同事吓傻了,等我爸爸反应过来知道该做点什么的时候,我家的餐桌--我的写字台上,砰的一声巨响,多了一捆大钞。

  要是在平时我准得趴上去用我那沾满唾液的小黑手捻个没完没了,可是现在我的腿正抖得厉害,尤其是我脑门上的静脉沸腾得几乎就要炸了。

  夏书记在环视我家的每一道布置之后,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唯一一句话,他不无动容地说道:"老李啊,你们就换个地方住吧,你如果不换地方住,我女儿的远大前程可都完了呀。"说完两手在胸前握成拳头,连晃了几下,转身就走了。

  而我和我没有来得及抽烟以培养勇气的爸爸依旧四肢无力、呆若木鸡地站着,我们一时还无法适应那金元外交带来的甜头和难为情。

  三天之后,我爸爸把我家餐桌--我的写字台上面的钞票送回了原处,也就是说我爸爸并没有屈服来自他同事的胡萝卜,他害怕的仅仅是领导的大棒,很明显这个时候的夏书记早已丧失了手中的大棒,他略显肥厚的手掌只能在周末摆弄一下渔竿了。

  我爸爸把钱还给人家之后,心中多年堆积的一切不满都集中于一点爆发在了我身上,这一次他不再用什么大盖帽之类的恐吓来软禁我了,他现在要把我吊在半空中荡秋千。

  所谓的秋千也就是一根擀面杖架在两个互相毗邻的衣橱上面拴根绳子,我每天就是被拴在这根直溜溜的绳索上面来回作钟摆运动。如果调整得不好,多半还会摆到衣橱上面,皮肉伤在所难免。所以每当我被吊起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变成个瘦竹竿,那样便能毫不费力地通过这两个衣橱所留给我的空间。

  不过我在绳索上面度过的日子里,我爸从不打我,他只是在我即将停止摆动的时候,用他那双充满善意的双手推我一把。

  可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他意识到我还不够痛苦,至少没有达到他想象中的痛苦,我爸爸突然就不给我饭吃了,他不仅不给我饭吃,反而还让我直挺挺地吊在半空中看他一口一个火腿肠。我年纪这么小哪能受得了画饼充饥的这种惩罚呢,所以这之后我只要一挨饿就嗷嗷乱叫,脏话连篇,搅得四邻不安,同时也牵动着夏雨的心。

  有几次她都是哭着跑到我家楼下的,她说她不该把那天下午的游戏当作有趣的故事讲给爸爸听。

  当然她对着我家的阳台旁若无人地这么哭都是在我爸爸和她爸爸上班离开后进行的,我爸爸在出门之前总是要把我放下来,因为他担心我会被吊死,他只是想惩罚我一下,并不想失去日后还要养他老的儿子。所以我爸爸一走我就可以趴在阳台上和夏雨一道推心置腹有说有笑了。这个时候我常常还要解开擀面杖上的绳索,准备一只筐子,因为夏雨在楼下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我所要做的仅仅是把它拎上来,然后一口不剩地塞进我饥肠辘辘的肚皮里。

  我嘴唇上那些油光可鉴的饭渣告诉我夏雨是和我站在一起的。

  有必要补充一下,那时候我的早餐被我爸爸改在了午餐进行,午餐则被放在了晚餐,晚餐基本上是在我爸爸阵阵哈欠中完成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能让我在他一口一个火腿肠的清香中承认错误。他哪里知道我不过是推迟点时间吃饭而已,而且还有更多的美味佳肴等着我呢。在我被吊起来的第六天,夏雨突然就不给我送饭了,第七天也没有。我不知道窗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脑海里始终是夏雨那透明的脸庞,其他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甚至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后来的几天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往坏的方向想,可是坏的念头来了,我想挡都挡不住,任凭那些可怕的念头一浪又一浪地拍打着我脆弱不堪的脑壳,我所能做的仅仅是一遍一遍地从我干涸得已经起皮的嘴唇中吐出夏雨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我想象着奇迹的发生,我走出了上了锁的家门,来到往日夏雨给我送饭的草坪上,和正在草坪上仰视阳光的夏雨手拉着手闯进了有大象出没的丛林,丛林气象万千,天空中扬起了绒毛小雪。

  渐渐地,我做起了爱情的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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