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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检察员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让我的注意力从阿亮和直发鸣身上悉数收回。

  耶和华最后晚宴上的“犹大”,终于出现了。眼见着一袭黑色警服的朱霖荃走上了属于他的那个位置,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怒气从身体里往外冒。压抑许久的怒火,像即将喷射出的岩浆一般,在胸口翻滚着。

  我想,我很想现在就冲到“犹大”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视他为亲兄弟、帮他把婚礼操办得风风光光的阿亮送进大牢。

  我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右手却被陈刚拉住了。陈刚对着我摇了摇头,轻声地吐出几个字,“为阿亮想想”。

  就这短短的五个字,顿时将我的想法扼杀。

  我握紧着面前的栏杆,死死地握着,生怕自己的大脑稍不留意,这双手,便会不顾一切的冲向站在“证人席”的朱霖荃。

  但我必须忍耐,去忍耐这愤怒,去忍耐这想亲手结果朱霖荃的强烈欲望。

  正如陈刚说的,我要为阿亮多着想。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陪审团对阿亮的印象变得更坏,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我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着的阿亮,内心一阵酸痛。我现在所做的,就算是在为阿亮着想了吗?他现在站立的地方,是被称为“被告席”的炼狱。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发生,现在的他,应该和我们几个在一起,开心放肆地吃饭喝酒;应该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享受家所带来的齐乐融融;应该和他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体会爱情的温馨甜蜜。

  而造成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是我,是我徐斐麟,是我这个口口声声称阿亮是自己最好兄弟的徐斐麟。

  阿亮的样子,又让我陷入了深深内疚与自责之中。

  我低着头,无语。

  目光却穿过遮盖着双眼的留海射向朱霖荃。我极度渴望着我的目光可以化作一道道闪着寒光的利剑,将朱霖荃刺个万剑穿心,让他不得好死。

  14.

  朱霖荃在法官的示意下,开始陈述他当卧底的故事。他说得很慢,很仔细,但是声音却又很轻,很低沉。

  我无暇去听他的故事。

  在我眼里,他所在陈述的,是一件让我痛恨至极的事情。在我眼里,他所说的所有细节,都是卖友求荣的表现。在我眼里,他同样苍白萎靡的面容,是“猫哭耗子”的假慈悲。

  我恨他,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恨他。

  基于对我的了解,刘奇和陈刚怕我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他们分别坐在我的两旁。他们两人的手,始终在抓着我。

  朱霖荃的陈述在继续,他们的双手,突然变得有劲起来,紧紧地将我箍住。

  我知道他们也在愤怒,也在压抑。朱霖荃的背叛,同样让他们变得心寒。可是他们所表现出的,并不像我一样直接。他们的成熟,他们的人生阅历让他们变得隐忍、变得冷静。

  我的头,又突然地痛了起来。这种情况在以前也时有发生。每当我愤怒之极或是心情极差的时候,神经性的头痛就会如鬼魅般的忽然出现。

  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处在一种幻觉的包围下。四周的声音轻如蚊声的在我耳边滑过,眼前也是像有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的模糊不清。

  可是我要撑下去,我要等到法院的判决下来。

  而唯一在支持我还能坐在这儿听审判的,是兄弟的情谊。

  15.

  不知不觉的日子里,寒冬又来到了我们的身边。清晨的寒气,就像是孤独一样,始终缠绕我的周围,挥之不去。

  距阿亮开庭审判的日子,已经过去十天了。我已经无法数清,在这短暂却又漫长十天里,有多少次去想起阿亮开庭的所有细节。

  这十天的生活,像是一场梦。

  一场我从未经历过的噩梦。

  “被告蒋鸣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被告黄亮被判处死刑,缓期执行。”

  我能清楚地记得审判结果下来的那刻,阿亮心如死灰的神情,直发鸣知道结果后神似解脱的疲态;我也记得当时已经进入抓狂状态的我所做的每一件事;还有后来在医院里,依然边哭边打我时破口大骂的话,依然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大骂是我害惨了阿亮,是我,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是的,是我害了阿亮,是我把阿亮送上这条不归路的。

  在其后的几天里,我无时无刻地都在想着依然的话,想着在狱中忍受煎熬的阿亮,整天整天地精神不集中。

  当上司又一次在他的办公室里召见我,想要再一次地训斥我的时候,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递上了自己“辞呈”,抽身离开。

  辞职这件事,我无法告诉启燕。

  于是在每天的清晨,我都像原来在上班的时候一样,早早地起床出门,拎着自己公文包,开始满大街的逛。然后在晚上,找一个喧闹的酒吧,独自边流泪边喝酒地想着阿亮,深深地忏悔。

  我以为,每天把自己弄得很累很累,就可以遗忘掉一些东西,至少可以短暂地忘却它。

  可当我喝醉的时候,思念的来袭,却变得更加汹涌了。

  今天又是一个很冷的天,我一个人坐在外滩的大理石凳上,望着在落日余辉衬托下的浦江对岸。

  浦东灯火辉煌的繁华,与一江之隔的我,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一边充满了勃勃生机,而另一边则是日渐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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