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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一向光年有限身 我用过去抵触未来,不知道是关乎你,还是为这一段毫无凭据的爱情,但有一点我很坚定,我不可以离去,不可以忘记,不可以老去。希望你一转身,还能望见最初的我。 北有红墙,是我最初的依恋。经年之后的这个春节,我回老家过年,从表叔家驱车一小时后,我又来到这道红墙面前。它高达十丈,窗几上的漆铜明亮贯世--它从来美得这般巍峨!因我对这美缺乏拥有权,它便成了我心中久久殷红的欲望。 若早百年出世,我会是一位大户小姐,住在眼前这座阮家大院内,出身不凡,形象姣好,应有尽有--惆怅我没赶上这好日子。六十多年前,祖父将阮家大院献公,而后,它历经政府管辖,收费文化景点,而今成为免费开放景点。 人总对得不到和已失去的事物深情缱绻,这是源于自己的愿望。 人人都怀揣愿望,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无奈生活千疮百孔,随意的某天,我们的理想高殿里,能见的,只一片残垣断壁的凉景。能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认,我们原本平凡,并且一直平凡下去? 思绪万千中,栎衷打来电话拜年,顺便汇报她的相亲惨事。千金待字闺中,父母积极插手。相亲固然可耻,但单身更是心酸,况且,被孤独逼到年华的末端,她急于改变生活,半推半就,便给了别人走来的机会。但栎衷总嫌弃来往眼前的男人,这些男人有多好都不重要,只怪他们不是他。初恋成冢后,她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爱的能力,一年未满,却再次爱上别人,但她还记得上次的伤,害怕再托付。 挂完栎衷电话,我给欢喜打电话,她那小康之家正热闹着,吵闹之中,她分出神来和我说话,又是一派语重心长:"阮软,快八年了啊!" 我淡淡道:"噢。"这低低一叹,在心中长期模糊的疼痛,被具体的东西扯得生痛。一个人长久地习惯了某种疼痛,是麻木的,可当有人前来疼惜,便潸潸地软弱下来。 对于我和栎衷的感情颓势,欢喜总爱含沙射影,她话里有着意味深长的规劝:一向光年有限身,在这奔三末路,年龄只能是坐吃山空,痴情是华而不实的奢侈品,等待显然是铺张浪费。果然,欢喜又摆出一贯的苦口婆心,半是劝说半是威胁:"噢什么噢,你打算做职业情种吗?你以为你有无限青春吗?别忘了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啦。" 我想辩驳欢喜,其实我还有七个月才二十六岁,现在撑死也就二十五岁半,但我不能这么做。几年前,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姐们为情所困,寻死觅活,我曾劝她另觅新欢,用的也是这一招,我说她二十六了,不小了。她狡辩说,她才二十五岁零二个月。她当时说得很认真,很不服气的样子,对于这种不敢正视自己年岁的行为,我当场表示了鄙视。现在我也落到了这番处境,想来当时真是少不更事。 一个单身女人,无论她以什么名义单身,都必定惧怕这个岁数。说青春,可惜到了尾端;说成熟,可怜一无所有。甚至在某些时刻,在这个岁数单身简直是一个祸端,同学或者同事的孩子见到我们,叫姐姐吧,孩子们又觉得我们显老;叫阿姨吧,我们肯定觉得这个小孩眼力太差,不会带他去吃喝玩乐--我们让孩子们过早地面对真理和利益的两难。 好吧,坦诚一点。 我今年二十六岁,在夏园集团任软件工程师,业余作家。或许引用欢喜对我的概括更全面:工作稳定,名气小有,爱情空缺。 其实我一直有爱情。 七年多前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子,如今我依然爱他。人人都说他利用了我,我认为这是大家出于偏袒我而对他进行恶意诋毁,唉,你还不能说我盲目深情,我只能说,我有一个关于爱情的理想:从一而终,地老天荒--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曾种有这个热望。 四年前他决然撒手,去了法国,我们的温情戛然而止,他的关怀不知所踪,我的感情还放在原处,不知进退。这几年来,我孑然一身顾看流年,我总迷醉那种回首的姿势,渐渐地我发现,我在变老,记忆亦开始在反复怀念中变得面目模糊,唯有痛清晰着,伴着无数个孤独的时刻,嚣张地浮出来,攻击我。但我不可以离去,不可以忘记,不可以老去,希望他一转身,还能望见最初的我。 待亲戚们都睡了,我打开电邮查信,这是我每日的习惯。四年多里,我不断地给他写信,等待他回应。为了一个卑微的期盼,我还在等着过去回来。嘿,等到二十六岁的大龄还这么说显然太矫情了,就好像是站久了脚会麻,等久了心态也发生了一点变质:我每天在电邮里目睹他的不闻不问,似乎也是为了积攒一种屡屡失望的悲凉,悲凉久积后,就是绝望,绝望了,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去忘却--可我怎么能忘记呢?忘记是一种否定,否定我爱的人,否定我的爱情信仰。 我常为这不得志的感情挣扎,觉得爱得坚定,也觉得爱得委屈,知道他有苦衷,也知道他骗了我,爱怨反复,我忐忑不定。 依旧没有他的回信。有一封读者来信,我郑重地阅读信里的心情和困惑。其实我对感情一知半解,确切地说,我确实被那位男孩子骗了,我不曾和谁两情相悦。这封信源于多年前的臆想,我写了两本爱情小说,在这难情时代里,到处有人为情所困,我那忧伤的文字,很轻易获得伤者的共鸣,他们愿意买我的书,愿意来我这里寻找一点清醒药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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